十六岁的温水:
你好呀。
今天是灵感依旧匮乏的一天。我坐在书桌前,无意识的盯着面前的秋千挂件。上面的小人好像永远都是笑的很开心的样子,长长的裙摆被做成飘逸的形状,像极了某天里海风温柔卷起的浪花。
起身去热牛奶时被桌角绊了一下,于是凉透的牛奶就这么在我眼前招招摇摇的扑向了一旁的书柜。
顾不上小腿处一阵阵传上来的痛感,我顺手抽出几张纸巾,试图阻挡大滩的白色液体向纸张扫荡的步伐。
于是就这么遇到了六年前的你。
特别薄的样刊里,“xx校xx级温水”。我看到你的名字出现在第一栏。领衔着一等奖的称号,清清落落的躺着,跟随剩下奖项的署名一起向我默然道好。
把印有你名字的书本拿到桌前翻阅,在指尖触到正文第一页的瞬间,过往的岁月呼啸而来。我的心随着泛黄的纸页一起落下去,轻飘飘,又沉甸甸。
想起最爱的八月长安说,故地重游能将人逼迫成原来的样子。
是了。我原本以为过往不念既往不咎,从未刻意去给之前的人生拍照留念,觉得记着便是记得,忘了就算忘了。跟往事讨回忆,伤的永远是如今。
可那些没被我用力记住的过往现在汹涌翻腾于我的脑海,真实又无辜。
我居然记的起当时的你。
那时你战战兢兢接下老师的征文任务,用赴死一般的心态揣摩着命题,虔诚又不确定的在方格纸上挂下蓝色水笔痕迹。
当时的心情被我遗落的七七八八,我却记得你推翻全文冒险换格式的英勇无畏,冬日里写稿时伴随着室友午睡偶然起鼾的声音而摇晃的脚丫,和在文末偏执又随性的留给多年以后自己的那段话。
说来也怪,初中年代只会套歌词来完成作文第一段“凤头”得分点的你,也不知道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就这样稀里糊涂的交了稿,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在领奖台上接过了领导乐呵呵递过来的证书。
那篇文章现在翻来看的时候幼稚到可笑,青涩又生疏的笔法让我在四千字的篇幅里脸红了三四次。
真的是写的太差了。
一直微勾的笑意在看到末端时戛然而止,不可言状的感动和歉意取而代之。
自己终究辜负了十六岁时的一腔热忱,没能成为当时的你想成为的样子。
那片被你期许说等待着我涂抹的空白雪地,被之后许多年的我用无所事事和迷茫度日糟蹋的七零八落狼狈不堪。
我甚至都没来得及去仔细观赏当初你满腔欣喜为我框出的那片期许,就这么浑浑噩噩过了接下来的许多年。
中考以后信誓旦旦要去文科班的温水后来去学了理,在αβ和过氧化钠的世界摸爬滚打,然后几乎是如所有人所愿的去读了热门的经济学,仿佛未来已然顺风顺水。
可偏偏鬼使神差般,又从理转文。
在图书馆里无数次咽下冗长拗口的古代文学史,把自己扔进春秋五代唐朝双宋的年代,挣扎的苦不堪言是真的,从心底涌出的热爱也是真的。
就是突然想为自己的人生争取一份喜欢的机会。
现在的我21岁。
会从时间的缝口偷几把看书的钟点,会百折不挠的投稿偶尔拿到些微的报偿,会有一个愿意用真心赎黄酒换人二钱眼泪的愿望。
好像离当初的你有了一点点重逢的楔子。
可更多的是迷茫和怅然。
不知道怎么做换最优解,不知道怎么改能更进一步,不知道怎么写才能打磨出共鸣的情绪。
之前跟人说,自己现在是在爬山。
用着不合适的装备,顶着不合适的天气,花着不合适的时间,攀爬隐形的珠穆朗玛。
那么多高高的山头,我不知道自己现在一步三打滑攀爬的这一顶,终点处究竟是惯有的寺庙还是想要的最接近天堂的地方,却依旧愿意前进。
自己似乎依旧没有长进,喜欢给未来的自己设下无数期许。
那些不太可能完成的,半路会被遗忘或是取代的期许。
与十六岁的你不一样的是,我已经不再盼望终点处的风景。
只要第二天的自己会觉得前一天的发挥仍有可以长进的地方就可以。
我喜欢把那种感觉称作成长。
八月适合一切温柔的力量生长。
像慵懒的风,海边的条纹衫,和细碎的浮云。
展信安。
愿你我所愿,终能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