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的时候会写出来自己很喜欢,百看不厌的文章,因为不仅看着会觉得作者二得可笑,还会觉得自己和作者之间微妙的联系——我就是她当然是一种,另外一种就是那些自己喜欢的文章里面总是会感到一点艺术性的悲伤,自己和另外一个自己的共鸣。我这样写,是因为现在在听林宥嘉的《想自由》中,充满着悲伤的艺术性感怀,他唱:“或许只有你,懂得我,所以你没逃脱”。我回忆一下生命中,似乎没有这样的人,能够不逃脱;但是有时明明开心或者难过,想和别人分享,但是却找不到一个这样的人——说他是自己的另一半,也太过奢侈,对于别人提出常伴在侧的要求,实在是太自私的想法。于是好像精神分裂一样,在文笔中硬生生塑造出来另一个自己,负责写一些自己熟悉的笑话供自己消遣。
我其实从来没有冒出以写文章怎怎样的念头。因为我的成长过程实在是没有什么地方可以有这样的亮点。小学的时候写过一些老师愿意上课念的范文,但是后来期望益浓,于是开始买作文书抄其中的情节。抄袭欺骗和伪装从小就开始冒出萌芽。上了初中以后,成绩起起落落,于是无意识地开始看一些小说,因为某一本小说中男女怎样的情节而面红心跳——告诉自己太过界,但又还比较渴望看。我记得我看了一本为少年改编版的《包法利夫人》,别的情节都忘记了,但是偏偏记得艾玛的情人在下雨的傍晚抚摸她丰腴的身体。我觉得就是因为年幼时期受西方文学的荼毒,我对于减肥一直都不上心——最经常描写有地位的贵妇的美貌的词语就是“丰腴”,有的时候觉得太瘦的人没有办法玩自己肚子上的那两层游泳圈也是一种不幸呢。我在这样的偷偷摸摸的读书过程中渐渐燃起了自己写的冲动,于是我找了一个很厚的硬皮本开始了自己的创作。我的第一个小说,8个主人公被我弄死了7个,弄疯了1个。后来回想起来,可能是因为悲剧才是我心中理想人生的样子。
后来高中我再回家的时候,想要找寻我初中的小说本子,然而父母在搬家的时候早已把我收集的画片、贴画、小说、周记全部都扔了,其中还有一本我正在创作的以初中同学为主人公的武侠小说。我觉得很遗憾,在高中的时候继续写一些东西。其中一篇叫做“风”,是一个总是不在阳光下见面的人总是在晚上的时候出来流荡,当然还有在窗帘外面遮掩的关于性爱的描写。我不得不说我那个时候连这个事情技术性上怎么完成都不知道,只是仿照电视剧那样在窗帘的影子看到两个脑袋沉下去和突然灭灯的黑暗。我本来想写一个风一样的男子,最后发现作者是一个疯子一样的女子。我那个时候暗恋隔壁班的一个男生,可是我的暗恋一般的发展趋向就是那个人知道了,然后就不理我了。我记得后来我和舍友在宿舍里面讨论北大的学生的时候,我说,所有能够考到北大来的人以前必定有让他们极度没有自信的地方,于是只能够在学习这方面加大投入。她深以为然。就像她和我,都是那种学习好但是没有男人缘,看到一个钟意会特别羞涩难以开口,甚至会为人家一个正视的眼神而感到小鼓舞。在青春期没有什么优势能够引人注目,注定悲剧的人就只能够靠老师的肯定厮混在各自的中学中了。
于是我可以总结地说让我觉得心灵上的共鸣的文章都是一些有淡淡忧伤的东西。我曾经很痴迷《南风》(注意,不是《南风窗》)杂志上一篇《人生若只如初见》的文章,讲的是一个宫女临时受宠后来被冷落的故事。我把它抄写在当时的摘录上面,一遍一遍地看和朗读。于是我写作的风格这段时间就变成了“无耻赚稿费型写法”,一句话就是一行,和古龙同志差不多。与此同时,我也像别的拥有美好青春期的女生一样痴迷地看着《幻城》和《梦里花落知多少》。以我现在的角度去看,这两本文章也是很优美的,非常符合两小时阅读的快餐文化。我于是仿照着《梦里花落值多少》的情节写一些口水文,代表作就是一片没有完成的《小人历险记》,写的是我误食化学博士的药水变成了只有手机那么大的小人,但是还原药水还没有被研制出来。我去上学,看到同学,用很轻佻的话语进行讽刺,加一些显示nb的看来的段子。写到一半觉得没有什么可写的——我没有在这个小说中感受到任何值得描写的忧伤。
然后我很幸运地来到了北大。初中高中的作文早已经让我忘记了什么是写作。一个神一样无敌的法则就是写作文的时候,只要和“努力奋斗”和“爱国”联系起来就可以了。经典的段子诸如“革命先烈抛头颅、洒热血才换来我们的幸福生活”和“天才就是99%的汗水和1%的灵感”。我现在对以前语文老师的怨怼就是他们从来不告诉我爱因斯坦的原话中还有那个“然而只有这1%最重要”。当然,如果比烂俗的段子,高中语文成功地让我们把一个叫做苏轼的家伙翻来翻去地挖掘,以至于后来我受不了就去自己挖掘辛弃疾和岳飞,然后走爱国路线把自己的作文提上到一个新的高度。现在回想,辛弃疾和岳飞的形象似乎在我心中没有本质的变高大。我学理科,所以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写论文,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写一些什么,加上心灵的调整和学习的适应,敲击一篇文章的念头再也没有浮现过。
大二的时候,我加入了山鹰社。那种氛围就像是:似曾相识。没有压力可以尽情地欢笑,一度丢掉了自己赖以生存的深度。走不动了可以喊累,可以埋怨和开玩笑。在当年的冬训中,我负责写队记。我一向自信与对于人物的调侃,但是不自信于展示深度和事实。当年的队记大家都很喜欢,有些景点的桥段我现在都没有忘记,比如肖肖有着“插座一样的鼻孔”,和刘刚父母好像毕加索在世。登山被拒绝之后,我回归到学术生活,开始讨论驻极体和性能和GRE的考分情况。下一年的冬训,西晴重新翻开我的队记,并冠以“如花体”之称。这一组队记本来并不悲伤,但是如花这个人本身如此热爱这个团体却很遗憾没有获得攀登的机会,导致山鹰社的猥琐版队记质量下滑,这件事情就让这一组队记显得有一些哀伤了。山鹰社的人在玩的时候没有几个是有深度的,但是后来大家都退出之后,那些平日里对如花的轻浮不满的人才开始认识到如花其实也是有深度的。
后来的生活就像是这样了。我写了登山队的队记,写了自己的感想,还有一些生活里面其他的故事,就比如《如花和柳智宇交往两三事》之类。语言越来越低俗,自封为低俗汉语之王;玩笑越来越大,伤害了很多周围的同学;调侃越来越多,干货越来越少,灵感也越来越干涸。不禁怀念起最初的“古龙体”,总是可以让我自由发挥描写一些蹩脚的性爱的片段,因为如果有什么东西天然有悲伤的成分,那么一定是爱情。
如花2012元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