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这所学校教了25年书,而我今年刚好五十岁。
这意味着什么?
我来这里的时候25岁。我在这里又度过了25岁。
两个25岁,我还会有么?
这里已经有四任校长更迭。我算得上四朝元老么?
孔子弟子三千,贤者72。我的弟子何止三千。贤者720,也有吧?
但是,这个春天,学校里发生了很多让人心寒的事,尤其对老教师来说,简直就是不寒而栗。
几乎每一头快要卸磨的老驴子,都被重重地踢了一脚。当他们一个趔趄匍匐在地,呻吟的时候,睁开昏花的老眼,抬头一看,见一把冷光闪闪的刀子,在他们的鼻尖晃动。紧接着,就是刀子扎进皮肉,鲜血滴答滴答地流。但是,他们已经习惯了哑巴一样地忍受。挣扎和嚎叫的能力都早已退化。
那些衰老的驴子,肌肉在抽搐。有的在低低呜咽哀鸣,也有的用黯哑的声音在呻吟。
这个时候,有一头衰老的驴子猛地爬了起来。他积聚了尚存的力量朝着明晃晃的刀子奋力踢了一脚,哐啷一声,刀子掉在了地上,所有的驴子都惊异地发现,原来那是一把软刀子。就是这样一把软刀子,就可以在一群老驴子面前所向披靡。
这一幕上演的时候,碰巧我不在学校。
我回到校园的时候,已是一年春事到荼靡了。
玉兰花开罢了,樱花开罢了,满园的碧绿如洗,轻飘飘的柳絮和杨絮四处飞扬。这阑珊的春意,一如我的职业生涯,渐近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