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接近地平线,象一团快要熄灭的火球,染红了天边。齐国临淄城内的宫殿如镀了层金箔,金碧辉煌,显得雄伟壮观。
韩信与蒯彻漫步在华美的宫内御道,神情凝重地交谈着。
蒯彻是赵国有名的辩士,口才极好,谋略过人。他在韩信攻齐国前,投靠到韩信账下,献上良策,使韩信率军渡过黄河,顺利攻下了齐国。现在他是韩信手下主要谋士,深得信任,两人无话不谈。
难掩喜色的韩信停下脚步,对蒯彻说:“正如你所说,汉王因当前局势封我为齐王。但他是否真心赏识我的战功,是否心甘情愿地论功行赏册封我呢?”
“情愿说不上,但现在将军您兵权大握,由不得他了。汉王还算识时务,懂得取舍。”蒯彻抬头望着蓝天上的浮云,倏然地说。
“汉王曾先后两次夺我精锐士兵。有次还跑到我的床头直接取走兵符调兵,似乎并不信任我,否则为什么不直接传令?何需强夺?”韩信眉头拧成个川字,侧身问比他矮一头,身形修长,气质儒雅的蒯彻。
蒯彻目光炯炯地注视着韩信,一字一板地说:“汉王不但不信任你,也不值得你信任了。”
“没想到汉王会派张良亲自送印玺过来。这说明汉王对此事很重视,也表示他不会左手交印玺,右手又拿回去。为什么派张良来,而不是陈平或其他人呢?”
“对汉王来说,选择张良来送印玺最正确不过。张良为报答韩王室的遗泽,散尽家财雇佣刺客在博浪沙刺杀秦王,可见他没有独霸一方的野心。他和汉王经历过生死考验。除了张良,还有谁更适合?换了别人,不担心我们会......"蒯彻看了一眼韩信,没有说下去,似乎在考虑措词。
正在这时,侍卫跑过来报汉王送印玺的队伍已到临淄城五里之外。韩信与蒯彻对视一笑,两人大步向宫殿大门走去。
临淄城外,早有迎接的队伍排列于过道两旁,士兵们手拿兵器注视着前方,威武霸气。
送印玺的队伍缓缓而来,张良挽起马车帘子,看着多日不见,长得更加魁梧,皮肤晒得黝黑,威风凛凛的韩信,欣慰地笑了。性格放纵,不拘礼节的韩信,年少时忍胯下之辱,能屈能伸,有审清局面的睿智。如今成为独当一面,战无不胜,攻不克的大将军,真是汉王的幸运。 有军权在手的雄狮猛虎,能甘心一直归附于汉王吗?我得心中有数,这也是汉王派我来的目的之一。
韩信带着蒯彻、李左车等十几个随从,急忙下马走到张良车前,韩信作揖道:“见过司徒,好久不见,一切可好?”
“一切都好。汉王一直惦记着你,让我来看看,他对你击退楚军,收复燕、赵、齐国之功大为赞赏,特命我来送印玺,册封你为齐王。”张良面带微笑,说着迈步下了马车。
“在下是蒯彻。”蒯彻抬手作揖自我介绍。“在下李左车。”站在一旁的李左车上前一步,目光坚定地看着张良。
张良愣了一下,用欣赏的眼神看着眼前这两位能人:一位温文尔雅,彬彬有礼。另一位潇洒自如,俊朗强壮。蒯彻和李左车被看得有点难为情,在场的人面面相觑。张良回过神来连忙作揖道“久仰两位大名,张良有幸在此见过两位了,并为汉王大业同献良策。“
晚上,齐国宫殿鼓乐齐奏,大摆宴席。大殿外酒香四溢,将士们围坐在一起,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殿内轻歌曼舞,琴瑟和鸣,张良、韩信和几个谋士将领,兴致高昂,觥筹交错,祥和美好。
宴会一直进行到三更,当宾客离开,喧嚣散尽,临宫内一片寂静,只有满天的星斗还在眨着眼。张良站在窗前,望着穿行在云间的明月,毫无睡意。他想到军事谋略一流的韩信,身边又多了蒯彻,还有赵国名将李牧之孙李左车,羽翼丰满,随时可展翅起飞,远离汉王。
李左车是兵家怪杰和军事奇才,以及他提出的“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就很有哲理。
韩将军打仗是强手,可他不懂政治。如今他不但兵强马壮,还有两位谋士在身边出谋划策,如虎添翼的情况下,难保他无二心!汉王身边正缺少像李左车这样的军事人才。想到这里,张良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站在一边的侍卫三多见了,给张良递过一杯茶说:“司徒,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给齐王进行册封仪式呢,汉王不是让司徒您早点回去吗?”
张良看着跟随自己多年,一直忠心耿耿的三多,流露出不舍的神情问:“三多,你之前不是说,有个同乡在韩将军的军营做事吗?你这次先留在齐国,布下眼线,帮我探听齐王的动向。”
"可是......既然是司徒吩咐,在下必当竭尽全力,只是事成之后,别忘了让三多回到您身边。我......”三多红着眼圈,哽咽着。张良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默默地看着三多,郑重地点了点头说:“这次不但要把你留下,还想带齐王身边的李左车走。”
“那位被韩将军擒获的赵国李左车?”三多抬起头,满脸疑惑。
“对,他是名将之后,是不可多得的军事人才。听说齐王降燕国,平齐国是他出的点子。“张良把目光移开,望着月光下泛着白光的山峦。
“是的,听我的同乡说,韩将军击败赵国时,曾悬赏千金捉拿李左车,几个将士掳获李左车后,送到韩将军面前。韩将军亲自给李左车松绑,让他坐在东面,自己坐西面,以学生的身份礼待李左车。并向他请教攻打燕国、讨伐齐国的妙计。”三多滔滔不绝地说着,张良转过身,眯着眼看着三多,对他知道这么多感到意外。
三多看着张良脸上赞许的表情,就更加得意地接着说道:“李左车愤然地推辞,说自己是败军之人哪敢妄言?但韩将军用古代的名将比作现在的李左车。李左车看到了韩信的真心,才出招指出了汉军的不足,以及韩信战略的失败,并说出了降燕国,平齐国的战略。韩信听了都一一采纳,并取得了胜利。”
”你小子,知道的还真多呀。不知在我背后瞒了多少事。”张良故意逗着三多说道。
“我哪能瞒司徒您呀,你无所不知,我知无不言。”三多嗔怪着羞红了脸。
“好了,你去休息吧,不用陪我了。”张良又转过身,看着窗外。
窗外银装素裹,一片洁净,天上的雪花仍像棉絮那样飞飞扬扬地落下,铺在大地。看似柔弱的雪,悄无声息地冻结着天地,呼啸的寒风也无能为力,高喊几声,退缩了。
如果以辅佐太子为名,将李左车收到汉王身边,把他变成遏制韩信的杀手锏,不是一举两得的事吗?为统一大业,匡扶天下,为成仁之大者,不得已而为之了。张良回头看着坐在塌前打瞌睡的三多,露出不易察觉的一丝笑意。
几天后,韩信送走张良、李左车和汉王调征的几千精兵,深深地叹了口气。他见到了李左车眼里深深的不舍,自己又何曾不是?他不想让人看出来,只想赶紧撤离让人揪着痛心的感觉。
用力地拔了根草梗,咬在嘴里,很快又吐了出来,脸上挂着一丝冰冷微笑的韩信,愤愤地往前走着。跟在身后的蒯彻见了,追了上去,张口想说什么,又摇摇头。他默默地对自己说:“不能坐以待毙了。”
蒯彻在说这句话的同时,三多正走往韩信军营同乡的帷帐,张良坐在马车里笃定地看风景,项羽的侍卫已到临淄城外。他的身上带着书信和使命。一份足够让韩信和项羽意外的事将要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