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你

真的熬到了靠回忆过日子的时候了,中午青视频,问我眼睛怎么红肿着,我忙搪塞说怎么可能。他问是不是回忆以前的点点滴滴,想到不开心的事情。

我回头看着桌上那盆绿萝,它总那么绿意盎然,其实我只每个礼拜给它浇点水,甚至于几年了连肥也不曾给它一点点,可它就喜欢那么肆意昂扬,那么蓬勃向上,接助墙上绿萝夹,将大半个墙壁遮盖成一堵绿色墙壁。

它有思想吗?布莱兹·帕斯卡尔说“人其实是一株会思想的芦苇。”我眼里看到那片风中时而倾倒,时而伫立的芦苇。风平浪静时的它那般恬静优美,狂风暴雨中它的随性而为。

风的故事在瞬间,而芦苇已两千多年里,在诗无邪的世界里,不变着的千年。

那些年的冬天来的很早,立冬前后就是一场一场的大雪,“燕山雪花大如席”,将村里村外装点成一片银白的世界。

忙完了庄稼地里活的母亲,每晚在煤油灯下纳鞋底,做鞋帮,为我们准备好厚厚的棉鞋,用外婆自家染的黑粗布,为我们缝好过冬的棉衣。

八岁时,我开始上一年级,而十岁的二姐因为照顾弟弟,才读二年级。在我的记忆深处,二姐一直是我们五个中读书最踏实,最用功的孩子。

那时候母亲苦于孩子多,一直想把二姐送给舅舅舅妈。舅妈婚后好多年没有孩子,有外婆帮撑着,他们家条件比我们家好。母亲说二姐差点就养不活,她驮她在自己肚皮上,怕晚上被我们压着。然后后来的记忆中,二姐的童年总在河西的舅舅家度过的。

于是上学后的我成了二姐的跟屁虫。从小学一年级开始,二姐每年都是三好学生。她的作文写得尤其好,总被老师当范文,总是用信纸誊写好贴在教室后面的墙壁上。当然,二姐的作文也成了我仿写的范文。

那时候家里太穷,买不起闹钟。冬天的早晨,西斜的明月与厚厚的积雪总将门外照的白昼一般,有好多次,我被二姐无情的从热腾腾的土炕上叫醒来,我们踏着咯吱咯吱的积雪,叫上二姐的玩伴苹,沿着西河沿往学校走去。身旁小河的冰不时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伴着我们三个的走路声,还有粗布棉裤摩擦发出的声音,仿佛夜的清冷三重曲。

很多次,我们到校门口,才发现大门上着锁。我们便敲开二姐同学家的门,再到她们家的热炕上和衣睡一觉,才去学校。二姐那时有多傻,去那么早,就为了早点给教室里生火。还要背那么半袋玉米桔,有时候学校生火的煤球没有了,她还要从家里偷偷拿煤球。那时候,家里的煤球都不够,母亲常带着我们去卫生院垃圾场,从他们烧过的煤灰里,捡拾那些不曾烧过的煤渣。一个冬天里,我们的手冻的裂开缝,钻心的疼。

五年的小学生活,感觉那么漫长。我跟在二姐身后,周末还要去学校偷偷做好事。一个冬天过去后,学校院子变得坑坑洼洼。我们返校的目的就是将这些不平整的地方,用铁楸填平,再把雨水冲的没有棱角的台阶,挖土修平整了。二姐在家干活特别肉,走路都是慢慢吞吞的,可干起学校的活来,走路像是带着风。

我被二姐抛弃了一年之后,又追着她进了初中。那时候家里刚刚买了一辆永久牌自行车,我当然堂而皇之成了二姐后坐的常客。

父母带着大姐忙家里的那十二亩地。十三岁的二姐吃力的驮着我忘返在那条碎石子路上。那是一条东西的路,春天的东风,冬天的西风,是老家的常客。放学后,姐姐带着我,刚开始还和她的伙伴走在一起,后来路上就只剩我们两个了。遇见刮风的日子,姐姐几乎整个身体浮在车把上,吃力的蹬着自行车,她的两个本就红通通的脸蛋此刻越发涨的通红了。

初中时的姐姐,老穿一件军绿色的外套,扎着两个羊角辫。我和姐姐回家的第一件事情,先要拉架子车去地里拔草,回来还要做饭。永远记得二姐那时候揉面的样子。她站在一个木头墩子上,双手吃力揉案板上的面团。因为父母的一句夸奖说面硬了好吃,她就少加水,费老大劲才能把面揉光滑。

而我的工作是烧火。麦桔烧起来总爱歇火,每次歇了火,我们总要对着灶火吹啊吹,每次不小心总会被突入其来的火苗把刘海弄成卷发。二姐为了让我更好的表现,常在炒菜时炸点掉下来的面丁,咸咸的,好吃极了。

二姐走路慢,干活也慢。但二姐却极爱学习。她不但文科好,理科也是强项。这一切源于她的勤奋好学。每逢周末,二姐就带着干粮到学校去学习,六叔的办公室成了她学习的地方。中考结束之后,二姐收到两封通知书,县一中和市卫校。那个假期,十六岁的二姐哭闹着去读高中,她的好几个同伴读了高中,一个考到武汉大学,而二姐是她们中的姣姣者。

大姐因为我们放弃了学业,二姐因为我们读了中专……

又一个冬天来临了,门外婆娑的树影和这绿萝总让我感觉不到冬的气氛。我眼里的冬天该是儿时那“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热闹场景,是柳宗元笔下的“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孤寂,也是那“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的期盼。

是清寒月明的清晨里,厚厚的积雪上那脚印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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