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回到老家,记忆就像启封的陈年老酒,往事袅袅飘散出来,或汹涌如潮或一丝一缕地展现在眼前,散发着或温馨或怅然的气息。尽管今天的村庄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不经意间烙在心上的那年那月的情景仍然清晰如昨。无数个瞬间,在山墙的转角处,在石嶙上蒋蒋台开花的小路上,在河滩,在郁郁葱葱的庄稼地边,我已无数次与那时的我打了照面,我看见她行走在快乐的童年时光里。
记忆里的老辈们大多已作古,看着我们光屁股长大的父辈们也已被岁月和子孙满堂催老了。额头刀刻的皱纹,佝偻的身体,低垂的眉眼无一不在诉说着岁月的无情。因为他们,原本关于家乡圆满丰润的记忆,随着老一辈的老去、逝去,五味杂陈起来,像月初的弯月,缺憾无补。
房后住着一位八十多岁的老人,一生节俭朴素,闲不住,身体还算硬朗,除了每天两个时间点和村里其他老人一起做保健操外。一大早起床,他准会拿着锄在村里四处转悠,哪儿需要修整了,就停下来,一丝不苟地薅草、锄地皮、修修垒垒,每日行善不间断,自己却过着极其简单的生活。
那个年轻时就成了寡妇,一个人拉扯四个孩子长大,爱唱戏,性情有几分自恋和傲娇的老太太,也老了,开始在几个子女家轮流住了,今天在家门口见她去二儿子家吃饭,走路一摇一摆的,胳膊也不舒展了,耳朵也聋了,我大声跟她打招呼,她用低眉顺眼的口气跟我说:“晌午了,也不知道他们做饭了没?”
和大人一起拉家常的时候,听说铜叔家的表婶马上过生日了,在县城的女儿带着外孙回来了,别人问起来,婶子一边嗔怪道:“过啥生日。”一边掩饰不住满眼的笑意。辛苦养育了两个孩子,是该到了享享福的年纪了。她说她要过55岁了。我大概记得她年轻时的光洁和丰腴,但时光的大手一挥,公平地催老了所有人。
……
今夜,我坐在风清月明的小院里,耳畔传来秋虫不停歇的鸣叫,抬头能看见天,抬眼是一院的花草和果蔬,这是我无限憧憬的田园生活。但就像一位哲人说的:没有人能同时拥有青春和青春的感受。我也认为自己没有好好品味曾经的老家生活。以至于如今再回来,猝不及防地已成了老家的匆匆过客。
不管记忆是否安然无恙,但此刻我真正拥有着梦寐以求的田园心情,一心一境也很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