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早上七点,突然梦见了去世的外公,还是那座老房子,漆黑斑驳的大门,他迎面走来,手里提溜这一大捆塑料水管,好像他年轻了很多岁,步履泰然,一边招呼着我。梦中的我穿着一件蓝色的牛仔外套,一边脱掉一边应和着他的话语,快速的挽起衣袖,接过他手中的水管。一切又是那么的自然,就像生前一样。
外公是去年夏天走的,肝癌晚期。当时父亲给我打电话说明情况,“医生说,外公这种情况考虑到年龄方面的原因,不建议做手术,可以采取保守治疗的方案,你外公应该问题不大”他略显轻松的语气说道,其实那一刻我知道他是刻意这样说的,宽慰远在外地的我。我知道,父母是不想让子女担心,总是说着常用语,“不用不用”,“都挺好的”。我也知道,我需要从其中判断出到底是否是真的不需要,真的都挺好,我时常因为判断错误而深深自责。
终是没有见到外公最后一面,从确诊到离世的时间仅仅隔着20多个太阳的东升西落。这病还真折磨人的,最后的时光,通过手机视频我见到了已经瘦骨嶙峋的外公,他的肚子胀得很大,已经无法言语了,身边守着他的五个儿女。在这最后的20多天里面,或许他也曾感到欣慰,但愿他没有遗憾吧。
外公是一名数学老师,在当时的那个年代,由于家庭成分的原因,被调到了距离故乡大概200里的样子,现如今驱车一个多小时达到的路程,在交通不便的时代,倒也还算路途遥远。后来在媒人的撮合下,跟外婆结婚,生儿观念很重的年代,舅舅便有了4个姐姐。
物质条件艰苦的年代,吃饱穿暖想必是很高的追求了。靠着外婆和女儿们的辛勤劳作,家里的几亩田地加上外公每月的固定工资,五个姊妹倒也算健康成长了。按照正常的发展顺序,一个接着一个陆续结婚,生子,倒也算缘分,这四个姐姐都找了老师做老公,一大家子,除了英语老师之外,所有的科目都能教。作为晚辈的我和表哥表妹们,学习压力倒也没有因此增长,或许对于教育的理念,大家没有像书中描写的那么呆板、固执。
印象中的外公很少说教,好似一切都看得很开,泰然处之。吃穿用度倒也没有过多讲究。遇见孙子辈的孩子,常挂在嘴边过问的便是,不能跟其他小朋友割孽(产生矛盾的意思),要好好团结之类的话语。或许,在他的那个年代里面,团结是占到很大一部分的,偶尔听他自己讲过,由于被判定的不好成分,常常在工作中吃亏,即使你干事情干得比较好,也不能被公平的对待,他用轻松的语气说着,可能已经习惯了这样了。我其实也很难想象他背井离乡,颠沛流离,一个人来到陌生的环境,为乡村的教育事业奉献了他这平凡普通的一生。不同的生活年代,造就了不同的我们,看事情的方式方法可能从立场角度不太一样,倒也没有因此产生过矛盾,又或者,外公就是这样与世无争的一个人,毕竟大道使然。
外公有很多画面至今还存在于我的脑海中,这一大家子教师,大家表达爱的方式可能不同,也许是不太善于表达,又或者是不会表达,总是被一笔带过又或者沉默。依稀还记得15年大一结束的那个暑假我还偷偷拍了一张跟外公的合照,他应该是看到了,但是他没有说,只是沉默。或这也是表达的一种吧,我想。
斯人已逝,音容相貌以后只能留存于记忆之中,愿安息。这是我参加完外公葬礼,准备离开故乡那天给自己的话语,之前在书中看过一段话语,一个人一生大概要死两次,一次是身体上的死亡,另一次便是被人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