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妞?不胖!

雨后的夏日像个蒸笼,迎着一丝微凉下地劳作的人儿,不知不觉后背已经开始发烫,花生的秧苗伴着最后一滴水珠的消失,逐渐萎缩,像一个缺少营养的婴孩。

随着太阳逐渐南移,地理的农人也都陆陆续续撤回了家里,最近几年生活的改善,已经可以享受到新科技带来的温度自主调控。远远的花生地里,还有一顶草帽在一点点蠕动,没有一丝风的空气,呼吸起来都有点困难的时候,草帽慢慢的向上攀起,就像扶着一堵墙,支撑着全身的重量,最终因为佝偻的背,帽子只能悬在半空。环顾下四周,已经寻不到人迹。草帽,静立了一会儿,慢慢的向田边的小路移去。这时候,不知是从哪里窜出来一只黑色的狗,噢,原来是草帽养的小狗。纯黑色,伸着长长的舌头,耷拉着脑袋,跟在草帽旁边,像一个黑色卫士。


草帽没有名字,大家都喊她“胖妞”。据老人说,之前的人对名字没有什么概念,就是一个称呼,因为长的胖就这样喊到了现在。胖妞,是家里的幼女,上面三个哥哥,那个重男轻女的年代,却也是家里的宝贝疙瘩。长大之后,由媒婆介绍就嫁到这里,距娘家中间隔了两个村,也就四五里地。在家娇羞惯了的胖妞,做了人家媳妇儿后三年添了两个男娃,但是却不再胖了。都说是家里婆婆比较霸道,总是让胖妞不停的干活,家里的家务,地里的农活,在那个机器不发达的年代,即便是冬天也要手动对玉米脱粒。婆婆是嫌弃胖妞比较胖,配不上自家一米八高的儿子,而且自己也是生了四个男娃没有女儿,所以对于胖妞不能生女儿一直耿耿于怀。婆婆家里因为公爹是工人手头一直比较宽裕,再加上田比较多,所以在周边都是比较有名的富户。婆婆自然也觉得自己比别人高半头,说话颐指气使。胖妞的老公暂且称他为老文吧,是家里最小的儿子,一直生活在大哥,爹妈的庇护下面,不怎么会干活,享乐惯了,也被人伺候惯了。一直觉得自己很帅,自己的老婆应该是”芊芊细腰,肤如凝脂“但是为了媒婆的面子还是娶了胖妞。后来,在第七年的时候,胖妞又怀孕了,但是老公却因为强奸罪被判刑坐牢了。老公的不争气,导致做工人的公爹觉得丢脸,自杀了。公爹死后,婆婆跟几个大哥因为丧葬费的问题也断了关系,从此就跟着小儿子过。孩子出生后,是个女娃,婆婆的态度也开始变了。一是因为孙女,一是因为希望媳妇不会选择改嫁。

家庭的变故,胖妞的娘家觉得胖妞还年轻,要给重新找个人家。在家里人的不停游说下,胖妞也决定走了,孩子全部留给婆家继香火,这样也好改嫁。婆婆听说后,就开始对着胖妞流泪,让孩子努力的哭。晚上,哥哥们过来接胖妞的时候,胖妞看着装了几个孩子的房子说“我不想走了”。急的几个哥哥抓耳挠腮,就在这时候院里响起了嘈杂的脚步声,继而各种的惨叫 ,原来婆婆害怕胖妞走,出去带了几个本家兄弟对胖妞的哥哥一顿乱打,胖妞则被拖回了屋里,胖妞的求救,孩子的哭闹,渐行渐远的声音交织成一张钢丝网,隔断了所有的亲情和人情。好长时间后,周围逐渐安静,胖妞除了留有泪痕的脸颊和不会眨的双眼,全都已成空白。

后来,听别人说,二哥跑的快只是轻伤,大哥因为胖腿被打折了,三哥的门牙掉了。从那以后,胖妞就跟娘家断了亲,她觉得因为自己的原因害了哥哥们,但是却选择留下来照顾孩子,已经没有脸面再回去了,也没有资格再做哥哥们的小公主了。留下来的胖妞,比以往更加的辛苦了,白天黑夜对她来说已经没有了意义。突然有一年,婆婆说老公要出狱了,回头看孩子竟已跟自己差不多高了,算下来十年已经过去。看着孩子穿着不合身的衣服,风吹过,挂着营养不良的瘦弱。胖妞流泪了,从那个夜晚后她第一次流泪,这次是因为“希望来了”。老公出狱后,态度变化很大,看着几个半大的孩子,还有熟悉又陌生的母亲和老婆,觉得世界是如此的美好。不再注意自己的形象,开始卖力的干活,但是好景不长,出狱后的第一年,在工地干活因为有人嘲笑他是“强奸犯”,恼羞成怒的老文跟别人打了起来,对方是个痞子下手比较狠,竟然用砖头把老文拍死了。痞子是个光棍汉,什么都没有,胖妞家里也没有得到什么赔偿。把老公入土后,婆婆就开始一病不起,可能是“盼头”没了吧,没过俩月也走了。

时代一直在进步,胖妞的体重却再也没有回来,后来她用自己的双手通过卖苦力给自己的两个儿子娶了媳妇儿,两个儿子通过自己的努力,后来都搬到了城里,但是胖妞却没有跟着去,她说:”我老了也不能帮你们干些什么,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是个念想“。儿子们便也不在强求,刚开始会经常带着老婆回家探望母亲,后来因为工作便也只剩一个月一次的邮递员送钱了。女儿因为外出打工结识了男朋友,嫁的很远,刚开始几年回来一次,后来因为路费贵渐渐的就不回来了。

做了一辈子农活的胖妞,到老了也不舍得丢了“本份”。仍然保持着四季种地的劳作,可能是上天的怜悯,冬月的一天不知是谁把一只小奶狗放在了胖妞的屋檐下,想不到的是,最后的最后,能时刻陪在左右的却也只是“不经意间得来的一只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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