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拉萨,我把自己留了两年多的长发剪成了平头。它们本就是为拉萨而留!如今心愿已了,也当落地此刻了!
在无数次睡去醒来之后,我终于迎来了在拉萨的第一个黎明。
我拖着疲惫的身体,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穿好衣服走到了窗前。我拉开窗帘,打开窗户,拉萨的第一缕阳光便伴随着冰凉彻骨的空气,争先恐后地涌入了我的房间。我闭上眼睛,做了几个很长的深呼吸。当拉萨的气息慢慢地沁入我的心肺,我开始沉醉其中,身心都有种飘飘然的感觉。
正当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法自拔,眼角的泪水也即将夺眶而出的时候,突然传来了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我睁开眼向窗下望去,只见一位藏民骑着马在路上悠闲地走着。我的脑子一阵恍惚:这里是拉萨?还是——牧区?
上午,小南找我出去逛街。我说:“我先理个发。”
在旅馆马路对面的一家理发店里,我把自己留了两年多的长发剪成了平头。看着长及脖颈的头发被一缕一缕地剪去,慢慢地散落,凌乱地铺在地上。我心想:是的,没错,它们本就是为拉萨而留!如今心愿已了,也当落地此刻了!
那一天,在小南的陪伴下,我逛了大半天。
我们去了大昭寺、布达拉宫、宗角禄康公园以及很多我记不清名字的地方。傍晚,我们分开的时候,小南再一次问我:“拉萨就是这个样子,你失望了吧?”我说:“没有,我觉得挺好!”
我知道小南为什么会一直反反复复地问我这个问题。因为很多人来到拉萨之后,会因为现实与“梦想”之间落差太大而产生巨大的失望,因为他们深深地爱着“拉萨”,对她投了太多的思念和太久的等待。然而,我对拉萨却并没有像他们那种“爱之愈深,恨之愈切”的情绪,因为我从一开始就没有对拉萨投入太多“奢侈”的幻想。
这并不是因为我不爱拉萨,或者说我不够爱拉萨。相反,我相信我比他们更爱拉萨,但我爱的是没有任何附加条件和不经任何修饰的拉萨。正是这样的“爱”让我心目中的拉萨无可挑剔。
犹如我爱一个人,我爱的是她,不是“美丽”的她、“贤惠”的她、“妩媚”的她,或者“善良”的她。所以,不管前面有没有形容词,有什么形容词,都不会影响到我对她的爱。不管发生什么,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义无反顾地毫无保留地一直爱着她。
第二天,在小南和(小南的朋友)小石的帮助下,我搬进了新的住处——仙足岛上的一个家庭旅馆。虽然是跟房东同住一个房间,但房费要比旅馆便宜一半,所以,我觉得很划算。
住了几天后,我发现房东人也不错,属于典型的东北人性格:为人爽快、风趣健谈。我们经常聊到很晚才睡。而且,在后来,他还给我免掉了最后几天的房费,我更是觉得自己赚大发了。
搬完家后,我和小南慢悠悠地穿过太阳岛,沿着江苏路一路溜达。
当走到西藏大学门口的时候,我无意间抬起头看到了马路对面的公交总站,突然特别想去火车站看看。之所以有这种奇怪的想法,我想可能是因为下火车的时候是晚上没能好好地看看火车站,也可能是为了弥补“半年前没能赶上开往拉萨的首发列车”的遗憾。
那么多景点不去看,偏偏要看什么火车站。小南倒也不觉得无趣,愿意陪我一起去。
半年前,西藏通火车的时候,很多人都在担心西藏会失去特色。然而,当我看到拉萨的火车站时,我觉得这种担心是多余的。因为那是我见过的最特别的火车站:颜色采用了藏式建筑中最传统的两种颜色——绛红色和白色,墙体的造型和表面的纹路也是仿边玛墙的——看起来粗重厚实。远远地望去,整个火车站错落有致,有点布达拉宫的神韵。
回到市区后,天色已晚,小南便搭车回家了。
在姐姐的关怀下,小南非常小心谨慎,几乎不在晚上出门。我转念一想:“这样一个女孩子,竟然会在晚上跑到火车站来接我,真是不容易!”
跟小南分开后,我边思考晚饭该吃点什么,边左瞧右看地往仙足岛晃悠。
在小区外面的一个饭馆里等饭的时候,我收到了小南的短信,她问我:“到家了没?”为了让她放心,我回复说:“已经到了,正在看电视。”
放下手机,看着桌子上服务员刚端上来的拌面,我诧异了:为什么要找一家新疆饭馆吃饭,而且还点了新疆的拌面?
所以,我不得不承认:我还是很思念新疆的,至少很思念新疆的美食。
“明天干什么?”小南发短信问我。
“休息。”我回复她。
晚上没能休息好,白天还在不停地走走走,两天下来,我确实有点累了,应该休息一下了。
老天也好像是为了配合我似的,当天晚上就飘起了鹅毛大雪。
早上,我探出头看到窗外白茫茫的一片,只得又缩了回去,在被窝里窝了整整一个上午。
中午,外面的雪还是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我心想:“不能这样在床上一直窝着了,得起来活动一下。”于是,我便穿好衣服披着被子下到了一楼。
在一楼的客厅里,我用被子把自己裹得像个粽子一样,窝在沙发里瑟瑟发抖地看着电视。房东提议说:“不如叫上小石来斗地主吧?”于是,我们三个边斗地主边看电视,度过了那个寒冷的下午。
在当时,这是我们能想到的打发无聊无奈的最无聊无奈的办法了。
傍晚,我和小石开始讨论“这么冷的天,晚饭该吃点什么饭?”
“不如我们自己做饭吃吧。”小石说。
“好!”我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于是,我们便在小区外面的菜店里买了西红柿、土豆和鸡蛋,去她的房子做饭吃。然而,由于对“高海拔地区饭菜不易煮熟”认识不足,米饭煮得有点夹生,菜也炒得差强人意。但还是被我、小石和她的一个室友吃光了,这让我倍感欣慰。
吃饭的时候,小石和室友谈起她们的另一个室友,大意是这样的:
“她昨天晚上没有回来,不会出什么事吧?”
“应该不会吧,跟几个驴子(友)出去的,能出什么事?”
在大学的图书馆里,我曾经读过一个女生写的游记,其中有一段讲述了她在三峡被淹没之前孤身一人游三峡的经历。她险象环生和妙趣横生的经历让我羡慕不已、心驰神往。因为这本书,我第一次知道了“驴友”这个词。然而,在当时,我却觉得不管是“旅行”还是“驴友”都离我很遥远。
小石和室友的这段对话是我在现实生活中,第一次听到“驴友”这个词,第一次听到“驴友”的事情。这让我感觉“驴友”似乎离我并不那么遥远。而这次的拉萨之行对于我来说,本就是一次旅行。
如果说“户外”是隐藏在我内心深处的一处油田,那么这次旅行就是一根由通往这处油田的管道,而小石和室友这段看起来与我豪无瓜葛的对话,则是一根被主人无意间丢弃的火柴:它恰好被丢了管道的另一端,它并未彻底地熄灭,它仍然带着微弱的火星,它慢慢地点燃了我的“户外”之梦。
所以,半年后,在新疆,我进入了“户外”圈。
我知道有些人会关心“另一个室友”的人身安全。在写游记时,我问过小石,她说:“安然无恙。”
大雪在下了一天一夜之后,终于转晴了。小石、小南和我一起到仙足岛的拉萨河边散步。
冬季是拉萨河的枯水季,只有河床的最中间有一些水。我和小石便沿着护栏上的一条绳子溜到了河床里。小南起初不敢往下溜,但在我和小石的怂恿之下,最后也溜了下来。
在清澈见底的拉萨河水旁边,我们踩在鹅卵石上,晒着温暖的太阳,慢悠悠地散着步,聊着一些无足轻重的话题,比如:有没有去什么地方玩过,什么地方很漂亮,等等。
我用扁平的鹅卵石在河面打着水漂,多的时候可以打到十几个。这让我想起快乐的童年时光。很多的快乐随着我们的成长与我们渐行渐远。但是在拉萨,我把它们找了回来。虽然短暂,却很美好。
元宵节,我到小南的家里做客。
午饭后,我们坐在院子里的小板凳上晒着太阳聊着天。在拉萨,这是我认为最惬意的,也是我最喜欢的放松方式。
“你确定要来拉萨找工作吗?”小南的姐姐问我。
到拉萨以来,这是我第一次面临这个沉重的问题。我知道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但我更知道我无法回避这个问题。因为我马上就要离开拉萨,回新疆提交毕业论文提纲了。这意味着我马上就要毕业了,没有多少时间让自己考虑了,也没有多少时间去跟她商量了。我知道我无法说服她,也知道我无法放下西藏。这么多年了,这个结一直缠绕着我,似乎永远也无法解开。就连这次来拉萨,我都是背着她偷偷来的。在拉萨的这些日子,我一直跟她撒谎说:我还在老家。
“我不知道!”我悻悻地回答。
晚上,我们出去看烟花。然而,那天的拉萨却没有成规模的烟花,只有零星的烟花在夜空中稀稀拉拉的稍纵即逝。但这并没有让我失望,因为在大昭寺前面的经堂里,我第一次看到了数以千计的酥油灯。
当我趴在窗户上闻着那扑鼻的香味,竟然有些微醺的醉意。而在这之前,我一直以为酥油在燃烧时释放出的应该是又腥又膻的味道。
接到张哥电话的时候,我还躺在床上睡觉,迷迷糊糊地听他说让我去上班。接完电话,我便一个激灵从床上爬了起来,匆忙地收拾了一下,奢侈地打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公司而去。
张哥向我介绍了一下公司情况和注意事项,接着安排了一台电脑让我自己学习。东西都是在学校里学过的,简单理了一下,我就可以出去干活了。
为了方便干活,张哥还给我配了一辆电瓶车,这让我在拉萨节省了不少的交通费。
然后,我就开始了在拉萨的“临时工”生涯。
下期预告:
初遇拉萨(三)哲蚌,西郊,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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