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会蔓延
彳余吾妻:
见字如晤。
今晨又是在冰冷的办公桌上醒来,抬头一看,是一位来自山东的老医生拍醒了我。我们一众援汉医生前天就到了武汉,一下飞机就立刻赶到医院参与治疗工作。这家医院,既有湖北本地医生,但更多听到的是四面八方的方言。我们所有支援队的医生被编成一组,三班倒。昨天除夕夜,恰好轮到我们组上阵,我们一直工作到两点多钟,怕打扰你和小岳岳休息,所以没有说新年的祝福。妻,等我回家,我一定补上!
大年初一,但是这里依旧没有丝毫新年的气息,空气中满是刺鼻的消毒水味,同组的每个同事都在紧张地为下一班的轮换做好准备:戴鞋套、戴圆帽、穿防护服...马上又要到我们了。大厅里的候诊室,闹哄哄的,有人在挤,有人在嚷,有人小声啜泣,有人焦虑地走来走去。面色赤红的患者捂着嘴,使劲咳着,脸上带着恐慌和一点绝望;旁边的家属关切地问着他们,也用焦躁和催促的眼神盯着前台叫号的护士,像似望着救命稻草。我深吸了一口气,深感责任重大。
好像十七年前里的医院啊。
那年,咱们高考,结果偏偏“非典”爆发,我的人生轨迹就此改变。我不幸在距离高考三个月的时候“中招”,只能暂停掉功课。但这些对于当时有着性命之忧的我来说,已经不是最要紧的。那时的我在医院里,每天都咳得特别厉害,就好像要把整个肺咳出来;一阵猛咳过后,又是持续不断的高烧。特别是每天晚上,我感觉自己呼吸非常微弱,只能进气不能出气,特别难受。但是我也清楚地记得,有一群人,在用他们自己的生命,守护我。我记得,他们之中有个分分头,总会在白天在认真详细地记录我的体温、心跳后,和我谈谈我的志向;我记得,他们之中有个马尾辫,总是会在我不那么难受的时候,给我加油打气,让我振作;我还记得,有个胖胖的阿姨,在得知我要高考后,主动为我补习,在每次查完房之后会过来给我读语文课文。他们谁不知道,一旦被我传染,自己也很可能会有生命危险呀!
但是他们就是这样“糊涂”,甘愿担着倒下的风险,也要守护我这一枚即将拥抱自己未来的含青夹涩之花。
也是那时,我做下了决定。虽知你志在川蜀,我还是去往上海,深造医学。
十七年过去,我成了主任医师。但是也就是今年,相似的剧情再次上演。听到有援汉志愿队报名,我第一个摁下指印。被他们守护的,也终将守护他们。
我走回办公室,三口两口吃完“午饭”——一个小面包,喝了两口水,换好衣物。又将迎来一场十多个小时的战争。尽管物资紧缺,尽管灾情重大,我依然会战到最后一刻。也请相信国家,相信政府,相信千千万万和我一样奔赴前线的支援者,他们一定会想尽办法保证我的安全,让我回来给小岳岳补上欠他的压岁钱。
灾情在蔓延,幸运的是,爱也在。
期待我们的凯旋吧!
夫治民
戊子年元月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