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视线一片白茫茫的。我感觉自己轻飘飘的浮在空中,就像身子落在一大团甜丝丝的棉花糖一样。不可思议的没有任何头晕的感觉
我在做什么来着。过了好一阵子,我才开始笨拙的转动头脑。回忆起自己的所在,模模糊糊的恢复记忆。
我的确是在接孩子的路上,跟着一群行人经过马路,那对面好像是闪烁着红色的光芒,大家都急匆匆的我也没有在意。随后在旁边听到了车重重的急刹车的声音,以及白的刺眼的光。
随后便陷入了黑暗中。
我费力的抬了抬眼皮,环视自己的周围。就像是雪花球里面的雪花一样,我悬浮在空中,四周一片空白。这到底是在哪里。
当我产生疑惑的那一刻,前方发出了柔和的光芒,就像是睡前母亲哄我时开启的小夜灯光芒,让我不自觉的向前走去。不,正确的应该说是,漂浮了过去。
到了另一个空间后,我便自然的落在地上,就像天鹅降落在湖面一样,仿佛我一直就是以这种方式行走一样。而我自己也来不及去质疑。
在我正前方,一片空白的空间里,有一个大约年近半百的老头,坐在一个简易的办公桌上。他戴着老花眼镜,在出神的读着眼前的不知什么文件。这空间如同是个四方形的客室一样,只不过墙壁与天花板以及地面都被雪白色所笼罩,让人分辨不出界限。
他抬起头发现到我,仿佛早已注意到我的到来一样,开口招呼着,“总算来了,可等你半天了。”
说着,便拿起桌上红色的印章似的东西,小心的在纸上盖了一下。“今天的第167位。不算多也不算少。”那红色的图案如同有着灵魂一般,轻轻的从纸上飘了起来,在空中绚丽的划了两圈,又放满了速度,最终便猛地向我冲了过去,落在了我的左手手背上。
我被这眼前的一切吓呆了。目不转睛的盯着手背,那东西已经凝固成刺青般的东西。既不是阿拉伯数字也不是英文字母,是一圈神秘的字母,好像是我曾经看过的埃及文还是什么,我绞尽脑汁的想着。
“希伯来文字,圣经的原始语”老头似乎发现了我的疑虑,老道的回答着。他说话时带着点口音,好像是股天津味。
“您是天津人?”我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天津?是啊,很久以前。”他意味深长的说着。
我还没来得及考虑这句话的意思时。他已经继续说道
“今天第167位死者,你是。”
“哎”
我的大脑暂停了,这句话化作语音记号进入我的脑内,我却反应不过来。每个单词我都理解,但是合成一句话时去晦涩无比。
死者,是谁?我吗。
我下意识的抓住我左手手掌,拼命的用手擦拭,想把这个古怪文字弄掉。这到底怎么回事?一切都不对劲。该不会我身在某个电视剧的整人节目里,而我真人正处在催眠中,或是戴上了最近流行的vr虚拟现实眼镜,还是美国防情报局为了与国内对抗进行了随机的人体试验...?
“先冷静下来,你是我今天看到最不淡定的一位了。”老头慢条斯理的说着,推了推镜片。
“就让我替你解释下吧。你已经死了。今天下午五点左右。你现在所在的地方,就是我们所谓的天堂。而我正是你的接待人。”
2
张老头睁眼瞪着那小八哥,嘴巴撅起来,轻声逗弄着鸟
早安,早安。听到没。叫早安。
鸟儿全身黝黑,一双灵动的眼睛四处转着,十分讨喜。它看了会张老头,拍了拍翅膀。声音嘶哑的学了学舌。“傻瓜。傻瓜!”
“嗨。”老张头泄气的拍了下大腿,这傻鸟。怎么教也学不会。张老头去年就退休了,上班时也本是闲职,如今下岗更有时间,去摆弄些被自己老婆俗称为“不务正业”的爱好。鸟,文玩,茶艺,收藏品。他那些都有涉猎,却又都学艺不精。前几天才刚和同一个院的老李头夸口,绝对能让这才买没多久的八哥鸟张口,断了他所谓“哑巴鸟”的称号。这鸟买回来除了傻瓜啥也不会说,太晦气了。去找卖鸟的人抱怨,对方一口答应免费再换一只。但是看着笼子里巴掌大的小黑鸟,心里又舍不得,权当买了个开心果吧。
张老头安慰起自己,心里又稳了不少,坐到大沙发椅子上,拿起盘的油光滑亮的核桃仁在手中慢悠悠的把弄着。另一只手拿起纸烟,点起来,抽了一口,那烟圈一层层的向窗边飘去。
“老张,今天闺女不是说,带孙子回来吗。”
厨房里传来了老伴儿的声音,老伴在忙着弄中午饭。黎雨今年五十五,前两年也退休了。今天是小年,她熟练的将一堆佐料放到锅里,小心的搅匀。厨房里飘来了馨香的味道。她一心顾着做菜,心里头还惦记着闺女。
“哼,她回不回都无所谓。”
张老头从鼻子里冒气,一提到女儿,心里有块地方便隐隐作痛。五年前,不听家里人的劝告,硬是要和穷小子季全结了婚,两个人挤在出租屋里,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张老头对着女儿的背影说着,踏出这个家门就别回来。结果看着她生活紧巴巴的,自己又给老伴塞了钱,偷偷交给了女儿。如今有了孙子,孩子的生活也渐入佳境。矛盾逐渐缓解。每到一个月的最后一个星期天,女儿总会带着孩子回娘家串门,像是约定好了一样。这个时候就是一个月一次的节日。嘴上不说,张老头总要买上孩子爱吃的排骨,一桌子好菜。
这不,刚嘴硬了后,他又忍不住的背着手,从窗边转过身来。“对了,俊俊要上幼儿园小班了吧。这学校什么的入学费都弄好了吧。”
老伴在厨房,油烟堵住了耳朵。一时没听清楚。
他又低下头,喃喃自语的说道,“这学费够不够啊。要不要...”
老伴拿着锅盖,一只手掏着耳朵,从厨房走进来,喊着“你说什么呢”正好听见他嘟哝。
又是哭笑不得。“你又操心了,够呢。别担心。”
这个时候的张老头就像是孩子般的无助,他又再三叮嘱到“都说那边的幼儿园择校费贵。刘雷又是那个水平,我不是怕...”
“你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老伴直接丢了这一句,又进去把做好的菜端进来。“放心吧。现在刘雷才刚升上部长,女儿告诉我的,一家人啊越来越好。”
“嗨,我不是..”张老头有些尴尬,又顿了一会,盯着窗边飘着的软乎乎的白云,茫然若失小声重复着“没问题就好,就好...”
“今天啊那个退休办的..”老伴刚刚搭上话。从外面传来了尖利的巨响,仿佛是在黑板上急速的用粉笔划过的刺耳噪声,又像是汽车飞快转弯时轮胎擦过地面的声音。随后是一声闷闷的重响。咚!随后是脚踏步匆匆响起的声音,人声鼎沸,各种交谈私语,沸沸腾腾。从拉式窗户开的一小条缝里面,断断续续的传到了两人的耳朵里。
张老头下意识的往声音的来源看去,他斜了下身子,微微转过头,斜眼从自己七楼的高度向下看去,在视线的左半边,勉强能看到小区门口前的一条小马路上,还挤着不少看热闹的人。
“怎么了”老伴担心的问道。
“..好像是车祸。”憋了半天,张老头吐出了这么一句。
3
这是怎么回事。张跃有些心急。眼前的一切都过于古怪,无论是毫无血色的惨白空间,还是神秘的红色字符,或是操着天津口音的老头。一切都超过了张跃的常识。当她无法判断时,她此时的第一反应是
“那个能不能让我回去,我孩子,我还有孩子她等着我...”张跃恳求起眼前的人来。她不知道这里是不是他管事,但是现在只能用母爱去打动。
从背后传来了门锁的咔哒声音,随着吱呀一声,纯白的空间开了一条缝,一个长相酷似威尔史密斯的高个儿黑人一手抓着门把,走了进来,他身后是一片虚空,不是纯黑色,却像是漩涡般的观感,硬要去形容,就像是从星空中踏入了地球表面一样。张跃还没回过神,他已经一脚踏进来,随手关上了门,瞬间那门也融入白色空间,与其成为一体消失不见了。
当他走进站在老头身边时,张跃才发现他的个子很高,大约接近两米,只能仰视去看,脸上皱纹如多年的河沟般深重,深沉的法令纹显示出他的岁数至少已经将近五十左右,他有着黑人特有的深色皮肤,蓝色的眼睛里面有着星辰大海。当别人看向他眼睛时,仿佛要被那眼眸吸了进去。当一个自己现实生活中绝不可能出现的生物现身时,张跃唯有张大嘴巴,连惊叹的哦字都说不出口。
在他的面容上,张跃能读懂的就是悲伤,深深的悲伤。仿佛从电视上跃身而出一般的黑人,让张跃觉得接下来发生什么事都不会再惊讶。
黑人走到老头的旁边,神情肃穆的看着他。老头从老花镜下面,抬起眼回望过去。两人仿佛交流般的对视后,结果黑人口中说出的是纯正的汉语
“这次情况不好,恐怕要...”
“是这样啊...”
虽然离得很近,但是像有电磁波干扰一般,两个人的对话断断续续,像是在无比空旷的空间里响起来一样,回声嗡嗡的。
老头的表情也逐渐严肃起来,他推了推眼镜,加快了语速,仿佛想尽快结束这一切一般的说道:“张跃,就像我刚刚说过的一样。你已经死亡了,希望你明白。”
“可是我..”张跃刚想辩白。
“2021年2月11号上午11点十分左右。中国的农历除夕节日。路上行人众多,你因有事耽搁,怕来不及接孩子,在离你家门前的步行街上,不幸被闯红灯的司机撞倒,送医不急去世。全身重要器官损伤,失血过多死亡。”
天津老头一连串的话语出口,终于让张跃理解了现状。环视这奇特的空间以及用常识无法解释的一切,张跃内心深处开始逐渐接受这一切,大脑的理性部分喊着yes,但是感性的那半边却在大喊着不。
“也就是说我死了吗。。”张跃异常平静的说出这句话,双腿却一软,不自觉跪到了地上。
天津老头仿佛司空见惯的一般。看了一眼张跃。又继续说道,“还算是蛮平静的反应。出乎我的意外。能这么冷静接受一切的人不多了。”
他抬起头,仿佛是寻求意见一般看了眼黑人。“大概是a3....”
“嗯.”黑人的声音比想象中还要低沉。“也有可能更高,阿尔法3也有可能。”
两个人相互交换着张跃无法理解的信息,但她此时连询问都感到了疲惫,只知道此时,自己的命运并不掌握在自己手中,光这一点,就让她失去了全部说话的勇气。
但老头此时像是看穿了一切,安慰般的说着。“我的意思很简单,你是个好人。死了以后去天堂,天堂也有很多种,用你们的量词可以用兆或者京来形容,甚至还不断增加。你会去其中的一个,那是个不大不小的地方...总之,你会去天堂。而不是去...”他稍微停顿了下,后面的词语显而易见。旁边黑人接过了话“地狱。那真的是如地狱般的地狱。”
这句话本身也很奇怪,地狱是个名词,用名词去形容名词,让人摸不着头脑。但是明显这句话让张跃安下心来。但接下来两人说出的话便即刻打破了这份安心。
“不过现在你不能去那里,出了点小问题。你必须不去天国。与之相对。要前往。。”老人再次暂停,并且很自然的黑人接话。“是的,地狱。”两人的肤色一黑一白,一高一矮,他们俩人才像是相对立的存在,或者说,能够用天堂和地狱这两个词来形容。
“为什么我要去地狱。”张跃眼前一阵眩晕。但是她既没有哭闹或是否认或是绝望,只是顺其自然的继续问道。非常理所当然的反应。
是的,既然不是恶人。为什么要堕入地狱。
老头又抬眼看了她一下,那眼神意味深长。
“为了侦查。”
4
听到地狱这个单词,张跃的头开始发昏。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中国人,地狱这个词太过于西化。中国的说法就是阴间,阎王爷所在地地方。
在张跃的印象中,小时候妈妈给自己讲过,充满了牛鬼蛇神,牛头马面,做恶事的人下地狱会被油锅炸,拔舌砍头,忍受诸多痛苦。如果按佛教的说法,梵语叫做naraka,就是我们俗称的十八层地狱,里面的刑罚骇人之处,不亚于纣王妲己剥腹吃心,武则天的骨醉之刑,光想想就让人毛骨悚然。十八层地狱,层层魔怔,拔舌剪掉十指,吊在铁树上,进入蒸笼...在张跃成年后,她一直认为这些可怕的故事是吓唬孩子们,或是劝人不要做恶,不是真实存在的。这一直也算是她的信仰,和大多数人一样,无神论者。因为能想出这么可怕的事情也只有人了。在这个孕育万物的自然界中,连狮子都是先咬破羚羊的喉咙,再进行屠杀,即使没有一个所谓的神灵,万物里也富含慈悲,张跃模模糊糊的这么认为着。但如今发生的一切已经超过她的世界观。
“你们就是所谓的...天使吗。”想了半天。张跃说出了这么一句。说道天堂地狱,就必然存在天使恶魔。天使是背上长着纯洁的翅膀,而恶魔则凶神恶煞,不过电视剧上也有长相帅气的恶魔,还有一句流行语,若全世界与你为敌,我便与全世界为敌。不过这些都是偶像剧的片断,现实生活中是不会有这么凑巧的好事的。
“可以这么说。”老头回答道,丝毫面不改色,仿佛在说明天会放晴一样平淡。
张跃不禁对比了下两个人。果然站在一起还是对比鲜明。
她的心理活动仿佛被洞悉一般,黑人沉静的解释道:“以后你会明白的,世界是一体。”
世界是一体,如同广告词一般美好又遥远。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了巨大的钟声,很久没有听过的那种老式挂钟,那声音震耳欲聋又逐渐远去。一共响了三下。咚,咚,咚。
不知为何听到钟声的两人都变得神情紧张起来。“时间不多了。”黑人说道,旋即转过身。一只手招呼着张跃,示意她过来。仿佛有一股引力吸引着一般一样。张跃不由自主的迈动了脚步,刚刚浆洗好的方格衬衫领子像被拉着一样,她被一股力量拉着前行。黑人默默的打开了白色的隐形门。张跃刚好能看见,老头拿起一张指甲盖般的纸片,双手推送,那纸片像海鸥一样振翅飞到了黑人的手背上,并就此溶入了那巧克力般的肌肤。
这一切如魔法般,让张跃看的目瞪口呆。她不由得攥紧了双拳,左手手背上的红色印记,在一闪一闪发亮着,就像刻在手上的沟壑一样。
5
张跃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吸引住一般,尽管黑人没有实际拉住她的手,就像是他手腕里长出一根无形的细线一样,张跃的左手腕被牵扯着,踉踉跄跄的向前走去。然而从狭小的白色门出来后,在两人背后门自动关闭了起来。视野前方是一大片碧绿色的原野,那景色优美到如同从高清电视的广告中复制出来的一样。微风吹拂,绿色的青草长到脚踝处。而且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宽广度,可见之处是一望无垠的草地,看不到边界。张跃不禁仰头朝上望去,头顶是碧空如洗的蓝天。仿佛比以前所看到的感觉更宽广更深邃,白云高高的漂浮着,缓慢的流动着。
“走吧。”黑人说道,快步向前走去。张跃也跟着走了过去。两人在如海浪般的青草间穿梭而去,但是很出奇的走起路来并不困难。每一步都踩的很实,照例说在这种草地上走路应该难以下脚才对。
张跃陪他走了一会,才想起来问话。
“你们刚才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什么天堂地狱...”
“你应该已经可以理解到,张跃,35岁,2021年2月11号去世,离开人世。”
黑人的长篇大论从此开始了。
“你的去世既是命运,同时也是巧合。世界上没有命中注定的事情,每个人都在通过自身的自由意志选择自己的道路,在某种意义上,上帝已经放弃了掌控,你们自己,甚至地球都掌握在自己的命运上。”
张跃越听越糊涂,这一切跟她自己有什么关系吗。
“这次的车祸,并非是上帝安排的无法避免的命运,其原因,有昨日熬夜没有睡好,而在车水马龙的人群中,一瞬间没看清红绿灯的司机自身原因,混在闯红灯的人流里,一心匆忙接孩子的你自己的原因。总之,就算在上帝的棋盘里,也会出现巧合的一步。你的死,就在于此。”
“能否简单点解释下你说的话吗。”张跃硬着头皮问道。
“简单来说,就是司机占70%,你占30%。”黑人的语气一下子变得十分有中国味。他一下子变得诙谐,声音含笑“之后收拾残局的交警也是这么处理的。十万块,就是你的赔偿金。那个司机好像也因为撞死你而十分抱歉。毕竟...你还是个母亲。”
张跃的头一下子又一片空白起来,她呆滞的看着一望无尽的田野风景,鼻子边的青草泥土味道如此的逼真,身体的感官就和自己生前毫无变化,甚至更加敏感,凉爽的风呢喃着,抚摸着自己冰凉的手臂,温度正合适。一切的一切,仿佛没有任何变化。孩子俊俊还在等待着我去接她,今天晚饭西红柿鸡蛋面的食材已经准备好了,我不在她会不会饿肚子,丈夫刘雷又要加班....而这一切,全部都像弹奏了一半的破钢琴一样,嘎然而止。她终于想起来那一刻。
死前那一刻的记忆并不十分鲜明,只是卡车巨大的鸣响,以及尖利的刹车声,现在还在耳边喊叫着。之后的那一刻,全身被炙热的感觉所包围。烫。仿佛被烧红的铁钩子贴在身上一般烫。像被火烧着一样。以及眼前全部被鲜红色所包围。过了几秒钟,张跃才感受到那股烫是来自于“疼痛”。好疼,浑身疼痛的不行,她努力睁开眼睛,柏油马路以及被血所染红,她紧握着拳头,嘴里还咳着血。视野里满是罂粟花一般的红色。
之后她的意识便陷入了黑暗。
当张跃终于想起来自己死前的场景时,泪水早已不自觉的滑落下来。
6
刘雷盯着眼前的辣子鸡丁,那一盘菜点缀着红色的辣椒,鸡肉炒的恰到好处,再加上诱人的香味,满满的肉装在银色的锡盘上,实在让人食指大动。但让他停止的并非如此般简单,这盘鸡肉,和前几天家里端出来的样子并无区别,而且当时还是不擅长做菜的妻子,因为朋友来访,兴冲冲的从厨房里拿出来一盘菜。在他记忆中,妻子能下个鸡蛋面就已经谢天谢地了,结婚五年,凡事假日,都是他亲自下厨,唯有这一次。实在让人惊讶又有点不敢相信。
“怎么了,要还是不要啊。”掌勺阿姨有点不耐烦的问道。
“哦,不要了。”刘雷准备迈动脚步,走之前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声掌勺的阿姨,“这个菜,是你们大厨做的吗?”
“这还用说吗?”阿姨直接回答了一句。“大厨,正宗,放心。”
“哦哦好的”刘雷笑着打着招呼,这笑容总是挂在他脸上,但并不是让人反感的谄媚笑容,而是自然的亲切的笑脸,本人并没有太在意,但他见到人时总会不自觉堆起温和的笑容,让人看了心里不会不舒服。连自己的妻子也是被这笑容所吸引,才与他相遇。
他迟疑了一下,越过了辣子鸡丁的区域,把自己的疑问埋在了心底,前面又是几道硬菜,他随手各个菜都舀了一点,带了点油星子,人到中年,他也不例外的开始发福。在饭量上,他尽量也选择精致。有时候早起看着镜中自己的圆脸蛋,他也会陷入了沉思。让自己稍微瘦下来就成了刘雷现在的小烦恼。越过了长长的配菜区,他在末尾处打了碗汤,就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
正好两边坐的都是同一部门的同事,他与同事也打了个招呼,就开始低头吃饭。节前的最后一天,来食堂的人也稀稀落落的。好多人都选择提前请假回家过年。毕竟去年是个特殊的一年。“今天挺热的哈。”“是啊,昨天气温才那么低。立刻就回暖了。”同一个桌子上隔着两三个座位,女同事在拉着家常。刘雷有些恍惚的吃着,自己的好友陈伟打了饭,看中他边上的座位,一屁股坐了下来。
“今年,不回去啊。”“啊,在老丈人这过年。”两人低声的对谈起来。张伟盘子里盛了满满一堆肉菜,从他婴儿肥的体型和胖嘟嘟的脸蛋就可以看出,他绝对是个老饕,对美食有着无限的热爱与追求。他媳妇是个护士,假期还在加班无法团圆。孩子由老家的父母带着。张伟索性主动申请留下值班,也成为了为数不多留在公司的人员。
“不知道年终奖有多少,今年效益可真够差的。”张伟开始吐槽,他也是没话找话。刘雷接过话茬,“我们底层的,能怎么样啊。只能服从指挥了。”毕竟在公司,不能公开的吐槽领导。
“怎么样,今晚去搓一顿啊。”张伟主动提议,他独自一人在家,实在百无聊赖。“我,你,再约上曹云,李晨...”
“我要问问我家老婆...”刘雷正回答。这天正午,风和日丽,温暖气候如同春天提前到来,食堂的窗户半开着,同春风一起吹拂进房间的,还有个黄黑相间的蝴蝶,扇着翅膀翩翩飞了进来。绕了几个弯,静静的停在了刘雷的水杯杯口上。翅膀微微动弹着。上面的图案就像是巨大的眼睛。
“这天气真是暖和了,你看还有蝴蝶。”张伟感叹到。旁边的女同事也赞叹起来,年轻的女生还吵着说要拍个照。“好漂亮啊!”
刘雷的目光也被蝴蝶吸引了过去,但他却沉默着,想起了和老婆第一次见面的情形,是比现在更暖和的阳春三月,两人约在小区楼下的小花园,那个时候,身处花丛里的张跃周围,也是翩翩起舞的蝴蝶,她特意穿了个连身连衣裙,上面套了个线衫,脚踩小靴子,静静的等着。那个时候,好像也有这个模样的蝴蝶。
刘雷沉思着往事,忍不住伸出手,想去触碰下蝴蝶的触须。下个瞬间,它却仿佛受惊一般,重又飞舞,摇摇晃晃的从原来进来的窗户缝里飞出去了。
就像是把自己带来的即将来临春天的气息,又重新夺去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