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天边的启明星眨着眼睛，俯瞰袅袅的炊烟升腾了起来，勤劳的人们正喜迎新年。

“好暖和，再睡一小会儿。”睡眠中的小姑娘不觉伸直了腿；妈妈开始做早饭，灶火让身下的土炕热了起来。

等听到“哗啦～哗啦～”扫地的声音，小姑娘就已穿好厚厚的棉衣，还带上棉手套。

妈妈在前用竹扫帚清扫大院，小姑娘跟在后拿着铁锨，把妈妈拢得一堆一堆的杂物都铲起来，倒进竹筐里。

“铲的真干净！一会儿妈给你梳小辫，再扎上你爸新买来的花纱。”

都忘记早饭是啥滋味了，因为小姑娘满心里只有期待：

期待妈妈开封檀香皂，给她细细的洗脖子洗脸；期待妈妈蘸着洗脸盆里的清水，为她梳理束紧长发；期待妈妈露出欣慰的笑，翻看着发辨梢上那粉红的花纱。

“女孩儿就该天天这么香，这么漂亮的！”得了妈妈的夸奖，小姑娘的眼睛弯了起来，转身一蹦一跳出了院门，她要和小伙伴们一起显摆显摆了。

02

小姑娘跳动着走远，整条胡同也开始了忙碌；不知是谁在低吟：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小姑娘的家里面，她大哥正在搅拌着用面粉熬的浆糊，他有任务了：贴对联。

“左角低了点，稍抬抬，嗯，这下好了！”一贯严谨的爷爷也不管头顶的帽子已歪了，眯着眼，认真打量着院门、屋门……

所有的门上，都换了新对联；还有门框之上，五颜六色的“过门笺”随风起伏飘荡。

外出显摆了一圈后，小姑娘满足地回转；站在家门口，她指着院门上的对联，一字一句：喜居宝地千年旺，福照家门万事兴。

爷爷惊讶了：“这还没上学，就能认这么多字了！快去看看屋门上的。”

姑姑家门上贴得是：发家勤为本，致富俭当头。

我们家的是：岁岁平安日，年年如意春。

推开贴了对联的家门，小姑娘看见明亮的窗玻璃上，贴好了红窗花：“是喜鹊穿梅，妈，你剪得窗花真好看！快教教我呗。”

小姑娘正粘着妈妈，爷爷乐呵呵地冲她招手：“妮子，快过来！”

爷爷悄悄把一包“嘀嗒金”塞进小姑娘的手里。

“妈，你看看，我也有自己的鞭炮了！”

03

鞭炮要晚间才能燃放，妈妈暂时替小姑娘收了起来。

“现在赶紧吃午饭，饭后去睡上一觉，晚上才能有精神。”

一家人围着饭桌坐下，看着盘里和盆里的菜，小姑娘很不解：“妈，你干嘛一次，整这么多猪肉炖白菜粉条？”

妈妈说：“这是咱老家过年的习俗，家家要有过年菜，过年菜要跨年吃，表示家里年年发财，年年剩财。”

“真有意思，这就发财了？”二哥大咧咧地还想往下说。

妈妈赶紧出声截住：“今天这一天，你们只管看，都少问少说话，说话要说吉祥话……”

“啊？原来今天不能说馒头裂了，饺子破了。要说馒头开口笑，饺子挣了……”看着三个孩子明白了，妈妈起身忙去了。

“晚上发压岁钱吧？”小姑娘的那包“嘀嗒金”放在了枕头边。

“咕噜噜～咕噜噜～”二婶飞快地擀着饺子皮，奶奶、妈妈两人负责包饺子。

闻着香香味道，听着堂屋里的声音，想着醒来能穿新衣服，小姑娘在梦里都笑出了声。

“妹妹，该起来了，别躺那儿傻笑了。”

两个哥哥都穿好了新衣服。大哥穿一身深蓝色的学生装，他拍拍上衣口袋，又抬起了脚，脚上是一双蓝色的新球鞋。

“大哥，咱还是穿棉鞋吧？脚有点冷，晚上我还要站在平房上挑鞭呢！”憨憨的二哥，除了调皮捣蛋，不太在乎吃穿。

二哥身上穿的，是妈妈动手做的条绒衣裤，他脚上的是和大哥同一款的球鞋。

大哥蹲下去给二哥扯扯裤脚：“弟弟，妈给你做了套袖，别忘带，不然袖子很快脏了。”

“大哥你看啊，小妹的花棉袄真好看，上面有蝴蝶飞呢！”

“我还有双大皮靴呢！”穿上皮靴的小姑娘，踮着脚尖、伸开手臂在镜子前转了一圈。

“我像不像草原英雄小姐妹？”

“不像！”

“像！”

想着小姑娘手里的“嘀嗒金”，二哥不觉得自己说句违心话，有啥大不了的。

“二哥看得才准呢，来，分给你一支……”

04

“二哥，这天怎么还不黑？”小姑娘着急，不停地跑去院子里看天色。

二哥也急，手套和帽子戴了又摘，摘了又戴：“大哥，二叔可说了，要把这卦鞭炮烘烘，那样放起来的声音脆响！”

大哥慢悠悠的像小大人：“等爷爷他们喝好了酒，这天就黑了；黑天以后，要先放点嘀嗒金；长鞭炮是要等妈下饺子的时候，才开始放呢！”

小姑娘这时又跑出去了，不多会儿就听见：“大哥二哥，我觉着是下雪了，你们出来看看！”

爷爷闻讯端起酒杯：“瑞雪兆丰年！今年定是个好年头。”

天，在孩子们的期待里，终于黑了下来。

小姑娘手里拎着的，是一串噼里啪啦闪耀的金光，她沿着墙根走，嘴里还嘟囔着：嘀嗒金，嘀嗒金，嘀嗒到地上就变成金子……

晚些时候，二哥冒着风雪站在了平房顶上，他擎着长长的竹竿，让红色的鞭炮从高空垂下来。

就在雪花飘舞里，有了震耳欲聋的声音，有了激动人心的年味，还有了在厚厚的白雪上，一层红色的鞭炮纸屑。

孩子们的眼里，跳动着欢喜的光亮，就像那挂在天上星辰，挂在了人心上。

这一挂就是几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