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愿机|小腹有颗痣【The Moment 01】

01

阿星回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从阿松的奔驰上下来,推开了他的搀扶,嘟囔了一声“我没醉”,晕乎乎地走了几步,又转过身来,笑呵呵地对车里的阿松和西子挥了挥手,喊了声“新婚快乐”,然后三步一摇五步一晃地走进了楼。

进了单元门,到了外面看不见的位置,阿星脸上的笑容一下敛了起来,脚下也稳了几分,虽然还有几分酒意,但根本谈不上醉。爬了三层楼梯,开锁进门,在墙上摸着了开关按下,昏黄的灯光塞满了小屋。阿星走到窗前,从窗帘缝里向楼下望去,看到奔驰终于开走了,吐了一口气,坐在了床上。

阿星发了一会儿呆,感觉脖子有点勒,扯了两下领带没扯开,倒是似乎听到一声纤维撕裂的声音,赶忙站起身,费着劲把领带从头顶上脱下,小心地把结解开,前后查看了一遍,看不出什么瑕疵,然后把身上的伴郎服脱下,和领带一起整齐地收进衣袋,挂在门口的衣架上,提示自己明天去还。忙完这些,他才彻底泄了劲,瘫在了床上。

阿星平常晚上都会做兼职,一般都十二点多才睡。今天请了假没去,现在才十点半,就算喝了些酒也并没有太多的困意。

他拿出手机,刷了刷微博,发现今天一起参加阿松和西子婚礼的朋友,已经有人上传了婚礼现场的小视频。视频拍的正好是新郎向新娘真情告白的那一段,阿松牵着西子的手,深情地望着她说:“从今往后,我希望每一天都能这样牵着你,每一刻都能像这样看着你……”

“……即使我们相隔万里,我的心,在余生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会和你紧紧相依,永不离弃……”阿星忍不住跟着视频说出声来。他对这段词非常熟悉,因为这本就是他写的,谁让阿松求到他门上呢?这个孪生弟弟素来才华横溢,可到了这种关键时刻却自己拿不定主意。而阿星执笔的这段告白,也确实是西子喜欢的风格,让她在婚礼上泪流满面。可没人知道,这几句话中所蕴含的是阿星自己的深情,这段告白本就是他想亲口对西子说的话。

视频放完了,阿星划了划屏幕,想看看有没有其他的影像,可手机好像死机了一样,一点反应都没有。他又使劲点了点屏幕,画面终于有了变化,却是跳出了一个页面。阿星想大概是刚才不知点到了哪里的广告,刚想关掉,可看到那个页面的内容,又停下了手指的动作。

页面上是一个制作精美的CG场景,一个戴着兜帽的男人插着手坐在一张木桌前,桌上一个黄铜烛台,烧着一根几近燃尽的蜡烛。昏黄的烛光下,几十张纸牌在男人周身飞舞,轨迹看似无序,却又有几分奇特的韵律。仿佛是发现了阿星一般,男人微微抬起头,头上浮现一个文字气泡:

说出你的愿望,我来为你实现。

看着这行字,阿星愣住了。


02

阿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是他清楚自己不想要什么。

阿星不想要阿松,他恨阿松,不是讨厌,是恨。

阿星与阿松刚生下来的时候长得很像,为了分辨两个孩子,家人把兄弟俩从到到脚检查了个遍,终于发现兄弟俩身上的区别:两人的小腹上都有一颗黑痣,不过哥哥的长在左边,弟弟的长在右边。后来就把痣长在左边的叫阿星,痣长在右边的叫阿松。

和绝大多数双胞胎一样,阿星和阿松是相伴着长大的。人们常用“形影不离”来形容两个人关系密切,但几乎没有人意识到,无论形与影有多难舍难分,可形终究是形,影也只是影,谁也不能取代谁。随着阿星和阿松不断成长,两人的差别也越来越大。

八个月大时,阿星还只能无意义地咿咿呀呀,阿松已经学会叫“妈妈”。一岁的时候,阿星终于学会爬,可阿松都可以扶着沙发慢慢走了。上学之后,阿星学习成绩优异,每次考试都在前五名,但是从来没有超过分数遥遥领先的第一名阿松。

阿星的整个童年和少年时期,都是站在阿松的身后度过的。身边的每个人都会把他们兄弟进行比较,可阿星从未赢过阿松哪怕一次。阿星的父母从来不对他提什么“别人家的孩子”,因为最好的对比对象,最佳的追赶目标,就在自己家里。阿星时常会想,如果他们不是双胞胎,不是站在这种绝对平等的起跑线上,如果他们的年龄能够差个几岁,或者自己是小一些的弟弟,是不是就不会像现在这样?

尽管阿星拼了命的去向阿松模仿、学习,但始终无法超越,似乎有一堵看不见的墙在他面前阻拦着,坚定地维持着两人之间的距离。在阿松的光辉之下,阿星永远都身处阴影,永远都是被忽略的。

有一个故事,杜鲁门当选美国总统后,有人向其母亲祝贺:“您有这样的儿子,一定十分自豪吧!”总统的母亲平静地说:“是的。不过,我还有一个儿子,他现在正在地里挖土豆,同样让我感到骄傲。”

第一次看到这个故事的时候,阿星哭了整整一夜,然后在第二天开始的高考中考得一塌糊涂。

阿星没有选择复读,他觉得这是一个远离阿松的机会,只要能离开他,学校差一些又有什么关系呢?之后阿松毫无悬念的被一所家喻户晓的高校录取,阿星则报考了另外一座城市的一所普通学校。然而阿星似乎被命运玩弄了一把,他报考的那所学校不知为何成了热门,阿星成绩偏后,被调剂到了阿松那所学校的附属学院。两人的学校虽然门开两边,各自挂牌,可校园里却是互通的,甚至于,阿星和阿松两人的宿舍都在一栋楼上。

如同诅咒一般,过去十几年的故事再次续写。阿松在这个新的环境里慢慢发出光辉,拿一等奖学金、任学生会主席、创业拿到了天使投资……而阿星,则是和过去一样被对比着,被忽略着。

所以当西子出现时,阿星根本不相信自己会和她之间发生些什么,只是不停地闪躲,哪怕实际上自己对她一见钟情。至于后来西子慢慢远离,又渐渐接近阿松,最后到今天和阿松成婚,究竟是因为阿星的冷漠,还是西子一开始就是打算以阿星为跳板接近阿松,谁也说不清。

也许阿松从来并没有刻意针对阿星做过些什么,但有的时候,一个人的存在本身,对另一个人就是一种伤害。


03

阿星心里明白,自己最不想要的就是阿松,那么他内心最深处的愿望也就浮出水面了。

我想要一个没有阿松的世界

输完这些字,阿星又为自己的行为摇了摇头。这不过是一个网页小游戏,或者是什么广告,自己这么认真做什么,难道还真的指望它能改变什么么?不过他还是按下了确认,然后那个兜帽男人头上的气泡里又浮现出一行写的字:

你愿意为这个愿望付出相应的代价么?

阿星突然有种感觉,这并不是一个简单的问答,这个页面似乎也并不像是他之前认为的那样,是一个游戏或者广告什么的。可如果真的需要代价的话,自己又能付出什么?

只犹豫了一小会儿,阿星就再次按下了确认。只要能从这光辉下的阴影中走出来,只要能摆脱这诅咒一般的人生,付出什么都可以。

屏幕上,那个兜帽下的嘴角似乎咧了一下,男人枯瘦的手指敲了敲桌子,空中所有的纸牌迅速排成了一列,依次飞到他手边,整齐地摞成一叠。男人拿起牌堆,切了几下牌,又放回桌上,然后抬手指向了正前方,桌上的牌堆如同嗅到腐尸的鸦群,争抢着仿佛要冲破屏幕一样向阿星飞来。

阿星被这逼真的画质吓了一跳,手机一下砸到了脸上。大概是手机的碰巧伤到了脸上的某条神经,阿星觉得头酸胀无比,眼睛也麻痒难忍。他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在床上摸索,没找到手机,却摸到了一本书。

等眼睛终于没那么难受的时候,阿星才睁眼看向手中的书,封面的底色是黄色,右上角写着“语文”两个大字,熟悉而又陌生。这是阿星高中时的语文课本,他很疑惑为什么这本书会出现在这里,印象中当年的那些课本早就在老家处理掉了。

“阿星,别看书了,开饭啦!”

屋外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阿星更加困惑了,为什么在这里会听到母亲的声音?他站起身来,然后愣住了,这不是他之前所在的出租公寓。

墙壁、地板、窗外的风景,书桌、衣柜、墙角的玩具……眼前的一切唤起了阿星久远的回忆,这是他高中时期的家。每一个家具,每一件摆设都和阿星记忆里一模一样,除了他刚刚起身的那张床。高中时候,阿星和阿松是住一个房间,睡上下铺,而现在那里摆着的,只是一张普通的单人床。阿星从桌子里翻出一面小镜子,镜子里映着的,是一张稚嫩的脸。

阿星一脸茫然的走出了房间,中厅里的饭桌上已经摆上了饭菜和碗筷。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看到桌旁坐着的还未显老态父母,阿星心中还是升起了一股难言的震惊和荒谬感。阿星像木偶一样生硬地做到了桌前,夹了一口菜,唇齿间弥散开的是令人怀念的母亲的味道。伸出筷子再去夹第二口菜的时候,阿星突然发现,他的对面是空的,原本应该坐在对面的人并不在那里,那个位置连副碗筷都没有。

“妈,阿松呢?”阿星脱口问道。

“阿松?什么阿松?”听母亲的语气,她似乎不知道阿星问的是个人还是什么东西。

阿星没有再解释再追问,因为他看见了墙上挂着的全家福。照片上是父亲、母亲还有一个小男孩,只有一个男孩。

这是一个没有阿松的世界。


04

阿星在产房外,坐立不安。西子进去多久了?四个小时还是五个小时来着?阿星拿出手机想看看时间,却发现了公司下属打过来的十几个未接来电,可他现在根本没有心思去管公司的那一滩事情,现在还有什么能比妻子分娩更重要的呢?

家里的老人陆续赶了过来,阿星不想自己的行为让本就焦躁不安的氛围变得更紧张。他坐到了走廊的长椅上,取出一支烟叼在嘴上,没有点火,就这么细细地吸着。从滤嘴渗过来的那丝丝烟草的味道让阿星冷静了些许,他回想这些年发生的事情,感觉就像一场梦。

自阿星重返高中时代的那一天起,他就开启了新的人生。没有阿松压在头上,阿星久违地呼吸到了自由的空气,找回了自信,也燃起了激情。阿星和阿松在天资上或许有些差距,但他毕竟“凭空”多出来近十年的学习经验和人生阅历,很快阿星就重新捡起了高中的课程。

实际上阿星并没有花费太大的功夫就从当年的同学中脱颖而出,多年来对阿松模仿学习的成果已经刻印在他的骨子里,他只要沿着当初阿松的脚印,就可以一路顺畅地走下去。当然,作为一个知晓未来的“重生者”,阿星本可以走出另一条璀璨的道路,但对他而言,更重要的是要证明阿松能做到的,他也可以做到。

参加高考,考进名校,赢得奖学金,加入学生会,创建自己的公司……然后,遇到西子。

阿星终于能够挺直腰板站在西子面前,向她倾诉自己的爱意。相恋,求婚,订婚……然后在结婚典礼上亲口对她说出自己酝酿了多年的告白。一直到今天,西子即将生下他们爱的结晶。

不知又过了多久,阿星嘴里的香烟滤嘴都快被他咬烂了,一位医生从产房走出来,喊道:“男孩儿,七斤二两,母子平安。”

守着西子从产房回到了病房,阿星帮她整了整额前被汗水湿成一缕缕的头发,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又过了一会儿,护士带着新生儿做完身体检查,打了疫苗,阿星这才看到自己的宝贝儿子。

小宝宝的皮肤皱巴巴的,肤色是灰色的,还有点发紫,难看得不行,但阿星越瞧心里越欢喜。

接下来的两天里,阿星一边在产房陪护,一边电话处理公司事务。不过说是陪护,基本上也只是陪着,母亲和丈母娘嫌他笨手笨脚,毫不客气地包办了照顾婴儿的全部事务。阿星就在一旁看着自己的小男孩儿,皮肤慢慢变白净,小胳膊小腿儿慢慢生得圆润,一节一节的像莲藕一样。

到了出院的日子,阿星收拾完了大包小包,然后终于被允许去护送那个最重要的对象。小宝宝被暖暖地裹在襁褓里,不过可能不太舒服,皱着个小眉头,还微微扭着身子。阿星想给孩子重新包一下,动手解开了襁褓,然后他的呼吸一下窒住了。

阿星看到孩子的小腹有一颗痣,在右边。


05

自那天从医院回到家之后,阿星就一直心神不宁,孩子身上的痣勾起了他极其久远的回忆,让他想起了被他遗忘多年的那个人。在很久很久,大约有一辈子那么久以前,小腹上的痣是父母区分阿星和阿松唯一的办法,阿星的痣长在小腹左边,阿松的长在右边。

阿星不断地安慰自己,那不过是一颗痣而已,谁的身上没有一颗痣呢,只不过他的孩子刚好长在了小腹右边而已。

虽然阿星觉得西子不会做对不起自己的事,更重要的是那个人早已被他埋葬在另一个世界,怎么可能会突然毫无预兆地介入他的生活呢?可是他的心里依然有一个声音在反复念叨着,也许那个人其实还潜藏在这个世界的某处,等待着某个合适的契机出现,然后像过去一样化作一座山压到他的面前。这个念头愈发强烈,让阿星寝食难安,他迫切地想要知道那个人是否真的还存在。

阿星想起哥们儿小孟好像就是在一家什么基因检测公司工作,联系了一下,谎称自己的朋友想做亲子鉴定。小孟一听,立马保证说他们公司做这个绝对没问题,而且引进了国外的技术,别说亲子鉴定了,连你祖上是哪里的人,你容易得什么病都能检查出来。

阿星偷偷采集了西子和孩子的毛发样本,连带着自己头发,一起寄送到小孟的公司。大约过了一个星期,阿星接到了小孟的电话。

“阿星啊,你那个朋友的鉴定结果出来了。你看是让他来拿鉴定报告还是……和你说就可以?哦,是这样,经过我们公司的技术鉴定,女方确实是孩子的亲生母亲……”

“那男方呢?”阿星忍不住有些着急。

“男方的话,根据鉴定结果,基本可以排除是孩子亲生父亲的可能……”

“不是亲生的?!”阿星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了压自己的声音,“抱歉,我有些太惊讶了,因为女方我也认识,感觉她不像是会出轨的人,真想不到她究竟是会和谁那个……呵呵……”

“阿星,有件事儿哥们儿私下里和你说一下。我们公司用的是国外前沿的高端技术,除了我刚才说的,还鉴定出了一些别的东西,可能会引起一些麻烦,你看着要不要告诉你那个朋友吧。就是孩子的父亲,应该是男方的兄弟……”

阿星听到这话,陷入了巨大的恐慌当中,死死攥着手机,不知道该说什么来表达自己的情绪。他仿佛是为了说服自己一般,喃喃地问了一句:“可是,我那个朋友是独子,并没有什么兄弟啊?”

“你确定?没准只是你不知道……”

“我确定!老子有没有兄弟我他妈还不知道吗!!!”

阿星怒吼着,甚至放弃了对这件事的掩饰。小孟似乎也被阿星吓到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又有了声音:“抱歉,哥们儿。我真不知道是你……这事儿吧……那个……等等,哥们儿你稍等一下,还有一种可能。我需要你再提供一下你的精液样本,对,不是头发也不是血液,是精液。我要再做一次鉴定,在结果出来之前,什么都别和嫂子说行么?”

阿星和家里谎称最近要忙一个大项目,需要住在公司,因为他害怕一不小心在家人面前表露出什么。几天后的一个晚上,阿星刚从投资商的饭局回到公司的时候,接到了小孟打来的电话。

“哥们儿,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嫂子没有出轨,我们用你后来送过来精液样本再次做了测试,证实孩子是你亲生的。当然,我们之前的鉴定也没有出错,因为你的情况实在太特殊了,在我们这行简直是一个传说。生物学上有一个说法叫‘奇美拉现象’,对就是那个把狮子、羊和蛇揉到一块儿的那个奇美拉,讲的就是一个生物体内可能有多套DNA,学名叫嵌合体。就你而言吧,我推测可能是你妈怀你的时候最早怀的是一对儿双胞胎,但是你那个兄弟没发育好,然后被你给吸收了,变成你身体的一部分,而且恰巧就发育成了你的小兄弟。这事儿说起来挺逗,你的小兄弟独自拥有一套DNA。所以那个坏消息就是,你可能永远没法拥有你生物学上的孩子了。不过这事儿就看你能不能想得通了,毕竟你的小兄弟也是你的一部分嘛……”


06

小孟后面说了什么,阿星已经听不清了,他一言不发地放下了电话。

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半,其他员工早已下班,整个公司只有阿星一个人。阿星走进休息室,没有开灯,借着月光挪到屋里那面巨大的落地镜前站定,猛地扯开衣扣,踢掉裤子,最后撕碎了遮挡下体的那一小块布,把自己脱得一丝不挂。

阿星盯着镜子里自己身下垂着的那根肉条,像是要从那上面瞧找一张脸出来。仿佛是在回应他的目光,那肉条突然不受控制地充血变大,四周暴起的青筋交织成了一圈图腾,像是一篇文笔铿锵有力的檄文,在质问他,控诉他。最终,那肉条蜕成一柄利剑,好似在山间雪藏多年又重见天日,气势汹汹地指着阿星的双眼。那剑上下轻轻的晃动,如同一个剑士,一脸的嘲弄又优雅地对他行了一个决斗礼。

许多年前的那种无力感再次袭上他的心头,阿星这时才明白,原来他从未走出那道阴影,他内心深处一直在害怕着,害怕着阿松再次出现的这一天,无论他是以什么形式。

阿星被那利剑逼得忍不住挪开了视线,看到了自己小腹旁的那颗痣,他猛然发现,镜中这个痣长在小腹右边的人,不就是阿松的样子么?再透过镜子看向自己的身后,墙上挂着的那些公司培训、签约、出游等各个场合的照片,每一张照片里的每一个他,衣服下面都是有一颗长在小腹右面的痣吧?

阿星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这么多年了,他按照阿松当初的足迹一路走来,活成了曾经阿松的样子,现在西子生下的也是阿松的孩子。那么他呢?

现在站在这里的,究竟是阿星还是阿松?

阿星和阿松,究竟谁才是被埋葬的那个人?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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