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新经过这一次跑龙套的群众大配演，遭受了歹人见不得光的阴谋虐待，虽然身体安然无恙没受到实质性的摧残算有惊无险，但心灵上却留下了深深的伤痛，以至于秦小新从早到晚想起来一次就偷偷痛哭一回，悲悲切切，泪流连连，就没开心的时候。
楚大风留意观察到秦小新闷闷不乐的苦戚景象，就劝他道:"大丈夫男子汉，别遇一点屁大的挫折，就做丫环小女人状哭哭啼啼痛不欲生…显得多没个出息！"
秦小新揉着红红的眼圈，唉声叹气地说:"大风，我…我真的不想上这个学啦！"
楚大风C之以鼻，讥刺道;"哟！你这么一弄，则显本势不小啊！…不上学啦好象多有能耐似的…那就算妳彻底解脱啦？"
"我主要是受不了她那种侮辱！"秦小新苦丧着脸，向旁边吐了一口唾沫，愤愤不平地说。
"你一遇事儿，脑子就犯傻！就不会保持高度的冷静反着想想？凡头脑一热，不顾一切，靠一时义气用事所做出决定的都多半是荒谬与可笑的。…妳又不是不知道，她齐秀梅与她外甥管谟业是合着伙扮你当众出丑的…这都是人人都心知肚明的事儿，唯有妳还直迷不悟，到现在还蒙在鼓里。…妳想想，妳无意间捅破了她与体育老师勾打连环的好事儿而结下梁子…她齐秀梅骨子里巴不得你滾出紫云山滚得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呢！…你这一走了之，可倒好，她齐秀梅不费一枪一刀，正想睡大觉哩妳正好给她递了个花缎子枕头…那还不把她乐死笑死？你别尽做些亲者痛仇者快的傻事啦！在这纷繁复杂的世界上生而为人，哪有不受侮辱的人？从古到今，军事家孙膑遭挖膝盖骨太史公司马迁受宫刑韩信钻人胯下…哪一人所受之辱不比你的大？可他们都承受住了，而后来都创了一份不凡的伟业…你就这小小不然的小事，只当风过耳畔一笑了之得了，该吃吃该喝喝啥事儿别往心里搁才行呵！"
"她光歧视我！"秦小新又嘟嘟着说。
"嗬嗬？她能歧视你个啥？不就是个地主成份么？天底下地主成千上万，又不只是你自己一个人…没见谁想不通就寻死觅活的？还不都活得好好的？再说，不就是一顶虚无缥缈的破帽子么？你认它有它就有，你不把它当回事儿它也就不存在了…你可能忘了咱范老师临走时对咱说的话了…。"楚大风引经据典大讲一通。
"范老师讲了什么话？"秦小新迷茫着双眼问道。
"咱范老师说，于无声处听惊雷么！妳以为着你的地主帽子光让妳永远独戴着？…有朝一日，会非给你摘下来不可的…到时候呀，你再想戴恐怕也是戴不成了的啦…哈哈！"楚大风极有预感地展望说。
秦小新卟哧一下就笑了，说:"要是那样无束无套儿天下人人都一样，再无紧箍咒扣在头上就好啦！可是…。"
"可是，妳还可是啥呀？"楚大风瞥他一眼。
"可是，我是一直深陷其中，屡遭其害…对那等好事儿，做梦我是都不敢抱啥希望啦！"秦小新目光暗淡，低着头说。
楚大风抢白道:"妳就是个鼠目寸光，小肚鸡肠…缺乏拥抱大变革的思想意识！"
秦小新被呛得脸儿通红，没敢再接腔儿。楚大风历来刀子嘴豆腐心…从她口里说出的话，虽不好听，但对秦小新来说，心里却极是受用。
秦小新放学后，默不作声地回到家，见母亲正弯腰忙着在菜板上切着一筐芥圪塔，切出的菜丝白亮亮的如雪好看，那是中原农家冬季里必备要腌制的咸菜原料，一忙起来得要好几天不得停闲，挺累人的。秦小新马上放下凳子和书包，走上来，要帮妈妈切菜。
万氏头也不抬地说:"马扎都带回来了…放年假啦？"
"嗯！"秦小新点点头，就要伸手接刀接菜。
万氏说:"小孩子会切个啥菜…粗细不均的，不好腌…腌成吃着也口感不一，还不好看…让外人知道了会说你妈我茶饭不细色…你还不胜清气着坐一边儿把你那作业用心写写哩！"
"妈，我…我不做了！"秦小新难为情地说。
万氏停了刀，扭头问:"咋又作业都不做啦？"
秦小新吞吞吐吐地说:"妈…我不想上学啦！"
"妳…！"万氏大惊失色，本来长期劳作的她，脸上就不多带喜色，此刻木噔噔地说:"妳小小孩儿家不上学…架子车拉不动，Nao装子(大口袋装的粮食袋)又扛不成…妳下学后，会干些啥？…往后妳一辈子还咋过呀？"母亲心疼儿子的处境，担忧他的未来，说着说着就成了哭腔儿，不时用手背沾着眼角的泪水。
"让他不上最好！…依我说，早该不上了。"秦小新的爹秦满金，哑不腾地从里屋跳出来，冷不丁地说。
万氏怒道:"妳这当老哩的可妥，再糊涂也不能糊涂成诺样儿…亏你还是掰书本的教学先儿，你这样弄…会害了咱孩子一辈子的！"
"嗨，她娘啊，妳看看到底谁糊涂？你想过木有？世上那么多不识字的…不都过得挺火红…有吃有喝的，三十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小日子都过得多滋润跟神仙似的。而我可识字吧，一辈子又有啥能耐？干了几十年教书匠除了喝粉笔沫不少…又干的啥发儿明？家穷哩叮当响，家人个个穿得又撕掛撕缕扯缕无一不纰拉片儿的…到不人前，一有风草雨动就又得挨批挨斗跪下认罪，遭人咂嗑被人捣脊梁筋，永远还抬不起头…咱的日子还有啥过头？"
"他爹，看看…听听你越说越不照路数了！妳家祖上不积德，成份癞…摊上了是人的命，谁又诚想是那样呢？成份儿是不好听，癞了点儿，可这又与读书识字有啥牵扯呢，风是风，牛马是牛马，根本掺搅不到一块去…我虽不识字，但也懂那个理儿呀！妳总不能瞪着眼让咱孩儿往火坑里跳…当个睁眼瞎，害咱孩儿一辈子吧！"万氏愤慎地数落他。
"他娘，你知他在学校扒多少事惹多少麻烦得罪了多少人不知？你光晓得在家塌蒙着眼儿瞎呱塔！"秦满金也动了火气。
万氏疑惑地问道:"咱心儿在家还大气不敢出…去学堂里一个小小孩儿家能会给你添啥乱子？你啐说啥我都不会相信！"
"你不信也得信…挨斗有他，摔得差点儿丢了小命儿的也是他…我在学校，忍气吞声缩着头揪着脖成天装鳖，都不敢上前多管他的事儿？″
万氏一把把秦小新揽在怀里，悲悯的目光在儿子头脸儿及胸背上审腾来审腾去，操着唦哑的苦腔儿惊呼道:"儿呀！谁那么冇良心的打你这小小孩儿家干啥呀？打伤了你么？快给娘说说…老娘非给她秃驴熊养的拚了不可！"
<未完…待续>
12月24上午于苏州玉出昆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