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望之下,这像是一个被废弃了的村子,处处都是坍塌后的土色残垣,屋墙院路混杂在一起,看不到一点人迹,冬天的树老了似的立在废园中,一片叶子也没有,脚下荒草丛生,门口也是黑乎乎的,整个村子被下午的光照得惨淡,看着很是瘆人。这里的一切,从房屋的风格到废弃的样子,都似乎在告诉人们,它们来自印象中的北方,而迥异于平常的南方人家,尽管这里又同属于川西高原。
或许是高山峡谷,是远离喧嚣,让这里孕育出一种淡定从容,来去不惊的文化精神。我了解到,2008年的那场大地震几乎毁灭了这里,幸存的羌人被迫迁居它处,不过每当重要节日,他们总是会回到这里瞻仰祭拜,唤起乡愁,对他们而言,这个村子和他们的祖先坟茔一样,是永远的根,永远不会消失。所以,作为冒失的游客,我的远望显得并不那么真实。当我走近这个遗址,我才看出了和原先不一样的构架和景象,村里的屋群与院落,走廊与围墙无不厚朴、分明,院墙上整齐的垒着成捆成捆的柴,在黄色的阳光下,散发着浓郁的乡土气息。
接着,我更加惊讶的发现,所有的房屋只有外面修筑土墙,屋内一律采用木材作为内墙,极具民族特色,而低矮的内部,朱黑的墙色活脱脱把整个房子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黑口,这一点确是令人恐惧的。外面的老树们对这些似乎早已习以为常,它们静静地守着院子,守着路口,直到村子的尽头,一点也没有老态龙钟的模样,反而带给人一种忠诚、稳当和凛然的安心。在主要的岔口,穿着民族特色衣服的老妪驼着身子向我叫卖本地纪念品,如银元,串珠,针织一类,我有点后悔,没有买下点什么,再问问老人家的故事,这里的历史。往前顺着长廊,我惬意的徜徉在长长的土围墙下,自由的想象着,从暖暖的日照,到迷人的流影,从转角的轻风,到天边的躺云,每一种对于我都是莫大的恩赐与享受。
真是不敢想象啊,就在此刻的舒适之外几步,身的最侧面是不敢俯身的悬崖峭壁,脚的最下面是无比险峻的深沟峡谷,眼的最上处是利斧向天的巍峨雪山,单单此处,为渺小的人类规划了一处尚属平坦的生长发育之地,难道这不是老天一次伟大的眷顾吗?我完全能够想象得到,在烈日与严寒,封闭与阻塞中,这里的羌人先祖们,如何在壮烈的激情的心怀中开荒造屋,建村结寨,把生命禁区改造成了希望的土地,从此生生不息,人畜兴旺。而人类的发展,不也正是如此过来的吗?人类的精神,不也正是如此形成的吗?如此一想,我从一个走马观花的游客,猛然间变成了一个虔诚的当地人,内心陡然升腾起对共同先祖的追思和憧憬之情。 当我走远以后,再度回望这片珍存的遗迹,暮光和着雾气已经渐渐覆盖上来,像是一场神圣的预示,对着这庄严的一幕,我沉重而有力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