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农村都还是人民公社、生产队,相当于现在的乡、村。阿祥的大伯在生产队当队长,队上养的牛有十六头,都是能耕田犁地的黄牛。队上负责养牛的人叫牛老四,也不知道是本来就姓牛还是因为养牛才得的名儿,反正大家都这么叫。由于原来圈牛的牛棚年久失修,坏掉了,生产队便找了个新地点打算更新重建。
在当地凡是修屋盖房一类的建筑活计都得请一位大师傅来领头,也就是这事的一切都由他说了算,请他的人只管派工管饭就好。阿祥的大伯与前村专做建房的马师傅熟悉,过去给那人一说,便请来做了建牛棚的大师傅。
这个马师傅三代木匠,手艺精湛自不必说,什么建房屋打桌椅,什么弄衣柜做棺材都搞得样样在行,据说还略通神秘的鲁班法术。
不久牛棚便建好了,做生产队长的大伯按照原先商量好的付了工钱,也按照规矩为大师傅准备好了一个9块9毛钱的红包,拿给牛老四让他交给马师傅。可那时候人穷,人一穷嘴就特别馋,几个穷汉子知道红包的事,就非要蛊惑着牛老四买酒喝,牛老四为人老实,有些犹豫。那些人就说了:“盖牛住的棚子也是盖房子,哪有盖好房子不喝酒的?”
牛老四想了想也有道理,建牛棚在生产队也算一件大事,是应该喝点酒庆祝一下。于是乎把阿祥大伯让他给马师傅的红包钱买了几斤酒,又贴了几块钱买了点卤肠和花生,请参与建牛棚的人都一起喝了个酒。马师傅的红包钱自然也就没给。
牛棚建好后,生产队的耕牛集中关入新建的牛棚,一共关了十六条黄牛,其中有五条大公牛。可是自从牛进了新牛棚以后,总是不大顺利的样子,先是不大愿意进棚,原先天擦黑就进棚去卧着反刍,现在不赶不进棚。后来平时一贯和平相处的公牛们不论是在牛棚里面还是外面,见面就动粗,经常发生打斗,仿佛仇人相见一般分外眼红,见面便斗。有时任凭牛老四和社员们扯缰绳、拖牛尾巴、甚至是用棍子打,就是不松劲,非要斗个你死我活。
更麻烦的是还经常追逐打斗,横冲直撞,一打起架来不耕地不犁地不拉车,还踩踏庄稼打得尘土飞扬鸡飞狗跳。这还不算狠的,这天全生队每一户都分了牛肉,因为牛又打架了,一头公牛被顶下了土崖,摔死了。还过了不到几天,生产队又分牛肉了,另一头牛也因为打架伤重而死,一下子生产队就损失了两头最强壮的大公牛。大家是有肉吃了,但对生产队来说损失惨重,一下子队里牛干的农活就拉下了不少,提意见讲二话的人也多了起来。阿祥大伯身为生产队队长,一时间感觉到压力很大,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转眼就到春耕,生产队的耕牛更不够用了。阿祥的大伯厚着脸皮,跑到前村的生产队想借一两头耕牛,以解眼前困难。前村生产队的队长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儿,见多识广,自然社会阅历丰富。想了想,对阿祥的大伯说:“公牛打架不少见,可这样的打法就有点奇怪了。”又问:“你们才修的牛棚?”阿祥大伯就把修建牛棚的经过说了一遍,末了还把牛四拿红包买酒喝的也都说了。前村的老生产队长听罢,说:“问题怕就出在这里呢,你回去再准备一个红包,得给马师傅补上。”
阿祥大伯相信那老生产队长的话,给马师傅封了个红包,并且亲自送了过去。马师傅收了红包,说:“回去以后你们看看牛棚后面山脚根前那个洞,不行挖开瞧瞧。”
阿祥大伯知道马师傅话里肯定有内容,回去后立马找来几个汉子,拿了锄头直奔牛棚。找到后面山脚壁下,一看,果然有个大碗口般的土洞,土不硬,几锄头下去之后就猛地窜出一条大蛇,再挖又窜出一条。大家先是一惊,随后舞着锄头要打,阿祥大伯拦住了大伙,那两条大蛇顺着山隙前后脚一下子就不见了。
从此再也没有过牛打架的事件。
后来就有人传说:马师傅会鲁班术,生产队请他建牛棚没给红包犯了忌,马师就略施小法念下了咒语,所以关在牛棚里的牛就都得斗死。老人们都信,说:“这不是马师傅的错,一行有一行的规矩,老规矩不能破,是牛老四坏了规矩,所以生产队才遭了报应。”
可阿祥大伯后来对阿祥说,马师傅确实是个高人,但不是什么鲁班法术。其实他在建牛棚的时候就观察到了后面的土洞,有意关注了好几天,发现可能是个蛇洞。原本打算活计完成离开的时候给提醒一下,可牛老四坏了规矩把红包喝了酒,马师傅心里不爽也就没再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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