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凤凰(五)

春节过后,日子就像射箭一般进入暑假。暑假开学雪儿就要上初中了,而且初中在镇上。晚上要上晚自习,只能住校,一个星期才能回家一次。好在同村的还有同学一块前往,奶奶总算放了心。

住校就意味着一天三顿饭在学校吃,就只能像其他同学那样带一摞煎饼,炒够吃一个星期的菜。这些雪儿自己就可以做,因为奶奶教过她,这些年炒菜烙煎饼她都没少做过。最要命的就是学费以及住宿费等关乎钱的事才是最棘手的。

那天晚上,奶奶从粮食缸里摸了好半天才摸到一个蓝色的布包,外面裹了好几层塑料袋。奶奶喊雪儿来,奶奶一层一层的打开塑料袋,又一层一层地打开布包,露出一卷蓝绿色百元大钞。慢慢展开来,蓝绿色的百元大钞里包着的都是十块、五块、两块、一块的零钱,雪儿数了数,距离学费、住宿费还差一大截。雪儿把钱包好,还给奶奶,说:“奶,你看我就不上了,行吗?”奶奶一下子生气了,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说:“你放心去上学,俊杰我能带好。”雪儿说:“不是的,奶,我上学去了,家里活没人干,而且,我也能去挣钱,你就不用那么辛苦了。”奶奶生气地拒绝:“不行,没商量。”

正在说话的时候,姑姑瞿庆梅来了。雪儿很礼貌地叫了声“姑”就默不做声地低下了头。奶奶说:“你来的正好,这丫头正跟我说不想去上学呢!”姑姑看着雪儿:“那可不行。我们雪儿这样聪明,不上学那不可惜了呀!”姑姑边说边笑。雪儿嗫嚅着:“家里没人干活嘛。”姑姑又笑了:“没人干活?没人干活你能干什么?小毛孩子一个麻利地准备好去上学,其它的都交给我。要是怕花我的钱,你记好了帐,将来你长大能行了再还给我,你看行吗?”雪儿没法,只有去准备去上学用的东西了。

奶奶也不好意思地说:“你看看,这又得劳累你,这可怎么办好,你也有自己的日子要过啊。”姑姑安慰着亲娘:“没事,权当我多生了俩孩子,您老放心,都交给我了哈。”娘儿俩又说了庆林和秋红,掉了会眼泪,庆梅站起身准备回家去了。奶奶又拉住她,指了指雪儿说:“你明儿抽个空,送她去吧。”庆梅答应了,奶奶才放心,让姑姑回家了。

奶奶知道,说是问女儿借,拿什么还?什么时候还呢?这都是不需要想的问题,这一切都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只能嘱咐俩孩子,将来长大了,好好疼姑姑。想着,自己又难受了半天。

开学的时候,姑姑又给他俩每人添了身新衣服。雪儿嘱咐俊杰,要好好学习,不能光顾着玩,更不能和人打架,保护好自己,也不能打不还手。放学赶快回家,帮奶奶干点活,等等,俊杰都一一答应着。

带着好奇、带着对美好未来的憧憬,雪儿踏上这座人生的时光桥梁。她前几天报名时已经来过一次了,她找到自己的教室找个位子坐下来仔细打量了一下,感觉和小学的情况已有很大的不同。

乱糟糟的一片吵闹声的教室里,每个人的面前都是厚厚一摞的书。增加了地理、物理等课本及各科的练习册,过去都没见过的,物理让她增添了不少的好奇心。雪儿小学一直是班长,成绩一直是名列前茅。

老师进来后就问:“谁当过班长?”本来雪儿没听太清楚,因为她正在读新的语文课本里新的故事,只听她们庄上一块来的孟凡勇高声说:“老师,瞿雪一直是班长。”

这是个女老师,四十多岁的样子,中等个,脸色白皙,微瘦,齐耳的短发,一边斜斜地掖向耳后,另一边俯首帖耳地往下垂着,将她的脸衬托出精致优雅的轮廓。眼稍大,是眼角上挑的丹凤,鼻梁直且微翘,嘴巴微薄涂了淡淡的口红,让嘴巴显得鲜活,微翘的鼻尖使得整张脸富有朝气。

孟凡勇边说边指向雪儿,雪儿赶紧抬起头,正好和老师的目光相对。老师微笑着,“噢,你叫瞿雪,小学时一直是班长?”“老师,她一直都是第一名。”孟凡勇又补充道。“吆,是吗?这么棒啊!”老师不由自主地随口夸道。“既然是这样,那这个班的班长就你来当,怎么样?”老师以征求的口气对雪儿说。雪儿的脸红了红,还没来得及同意,孟凡勇就说:“行,老师,我们都服气雪儿。”老师说:“那就这么定了。”

老师叫大家出来站队,按高矮的顺序排好了座位。雪儿坐在倒数的第三排中间靠左,孟凡勇则坐在前数第三排中间靠右。同村的另一个女孩刘晓晓则坐在第二排孟凡勇的前面。

新的环境让雪儿新奇的同时,雪儿感觉自己的脑袋突然开窍了一样,对新学的数学简直就是一点就通,没有一点的障碍可言,几乎科科如此。本来嘛,自打她上学,就没有学不会的。所以,面对一次一次的考试,她也总是稳居第一。那几个一开始不服气、小学也一直是班长的同学也暗暗惊叹她是怎么做到的。

每次回家,雪儿都会检查俊杰一个星期的学习情况,从头到尾地给他默写生字,摸排数学的学习、理解及公式的记忆的每个环节的掌握情况。每个周末,是家里最热闹的时候。奶奶看着他们常常笑得合不拢嘴,忙前忙后给他们做好吃的。

俊杰的学校要开家长会,俊杰找到姑姑,姑姑爽快地答应了。老师让孩子写一封给妈妈的信,又让妈妈给孩子写一封信。俊杰有点为难,告诉老师他只有奶奶和姑姑,老师说,那你就写给姑姑吧。俊杰没爸没妈的事同学们就知道了。但老师也特别强调,不能欺负瞿俊杰同学,如发现其他人欺负瞿俊杰同学请立即前来报告老师。

但是对孩子而言,你越是强调的事情,越是引起他们的好奇心,就是所谓的叛逆,家长或老师越不让干的事情他们往往偏要干。于是,就有一些小孩子专门找俊杰的事,他们或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喊“野孩子瞿俊杰”。俊杰只当没听见,如果人家打他,能跑就跑,赶快回家。被人堵住了跑不了的,大不了被人揍一顿,然后恹恹地回家。

有一次雪儿参加完县上抽查的数学竞赛,参赛的同学们可以不回学校直接回家,于是星期四雪儿就回来了。下午五点的时候,俊杰还没有回来,雪儿就想去学校看看。快到学校的时候,远看着一小伙孩子挤抗在一起,似乎在打一个孩子,中间那个孩子左冲右突,使劲冲出其他学生的包围圈向自己的方向跑来。雪儿心跳一下子加快了许多,会不会是俊杰?雪儿也跑起来,她要救那个孩子,不管他是不是俊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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