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出现得很突兀。没有人知道它从哪里而来,又要到哪里去。它就这么大喇喇地踱到人来人往的办公室,坐在朝南的玻璃门前,眯起眼,晒着冬日的暖阳。那份惬意,那份从容不迫,让周围忙碌的人都忍不住妒忌起来。
我蹲在它面前,被打扰到的它,恼怒地睁开了双眼。把我吓得往后退了一步:那是怎样的一双眼啊!一只灰一只湛蓝。灰的让人想起深秋时节地上的枯枝落叶,了无生气。蓝的像大海,深不见底,对着它时,似乎心神都被它掳了去。
查了百度,说这样的眼是近亲造成的结果,叫阴阳眼,不吉利,不适合宅养,会给主人家带来厄运。所以,这是它出现在这里的原因?通体雪白漂亮得像个精灵的它,引得一众爱猫人士围观和抚摸。它一点也不恼,来者不拒,在谁的怀抱里都能安之若素。但因了那双诡异的眼睛,没有一个人敢动收养它的念头。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大家还能在办公室里看到它。它不愁没吃的,只愁胃不够大,不能把众多爱心百家饭吃光光。第三天到了,前台所有放置东西的纸箱都让它睡了个遍后,前台那个暴脾气的妞,终于崩溃。下班时指着纸箱里的猫毛和尿迹对着“凶手”开骂,唾沫星子四溅:“哪来的死猫脏猫野猫,把我们这弄得每天都臭哄哄,脏兮兮,马上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不要再让我看到你,再看到老娘就把你剁了作花肥!”
我速度找了个结实的纸箱,在两边戳了洞,把猫放进去,再用透明胶缠好箱口。开着电驴把它搭离这住了三天的免费“旅馆“。一路上,它奋力撕扯箱口的透明胶,头无数次伸出来,我把穿着靴子的脚放在它头顶上方,逼得它缩回箱里去,桀骜不驯的它再从别的地方伸出来,我再踩......玩了一路的现实版打地鼠游戏,我身心俱疲。
与阴阳猫同居的日子开始了,精力过剩又粘人的它,在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里,生生把我和先生俩人折磨得不成人形。传说狗中贵族二哈是拆迁办专家,它不是二哈,可比二哈还能拆家。瞧,我新买的贵妃椅上面的藤条编织图案在它利齿利爪下碎成无数段,掉在地上死不瞑目。洁白床单垂下来的部分被它当磨牙布,咬得千疮百孔。那大小不一的破洞,掺夹着飘逸的长短猫造流苏,整体看抽象得连毕加索的画也不遑多让。家里所有的线状物,甚至我的长直发,都是它要”爪弄“的对象。好好的猫窝不睡,偏要睡在我的鞋子上,我穿那双它就睡那双,与时俱进的精神让我们这俩个人类都望尘莫及。凌晨三点还蛮横地用身体把我们卧室门撞得”砰砰“响。理直气壮地把铲屎官们叫醒起来做夜宵给它吃。我和先生经常一边打着呵欠,一边看着这个猫身狗心的东西把猪骨头鸡骨头鸭骨头咬得“格格”响。(是的,作为一只猫,它竟然诡异的喜欢吃骨头不喜欢吃鱼。)
它性子越来越野了,为了不让它拆家,我把它安置在50平的天台上放养,并买回各种小球给它当玩具。可没想到的是,因围墙不高,脑筋活络的它经常顺着水管越狱到各位邻居家串门。撒娇粘着人讨要骨头并顺便帮忙拆家,自来熟的秉性发挥得淋漓尽致。日子一长,大家都知道我养了只脸皮比城墙还厚的祸害。有顾忌的,看到它大摇大摆踱过来就赶紧关门躲猫。不介意的,抱起来就玩亲亲。导致空气中弥漫着的除了负离子还有嚣张得意的不明猫语。终于在某次越狱后,它无情地把我们彻底抛弃了。找了一个月,问了无数人,才知它的新家在离我住处有二公里远的某小区。气急败坏的我带着存了它无数相片的手机欲上门兴师问罪,却发现它在新家得到的待遇比在我家好了不止一个档次,就没好意思打扰。我清楚依它会审时度势的本事,如不是遇到穷凶极恶包含祸心之徒,都能过得好好的。我和它,终究还是缘浅啊!只能幽幽地叹一句:“我的家,你来过,拆过,我留不住你是对你的爱不够多。愿你带着我的祝福,从此顺心惬意。”
作者:廖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