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正月初二,在小时候看来,这应该是年味正浓的日子,而在快节奏的今天,尽管cctv里记录着各地的张灯结彩、红旺四方,但是这几年的年味总来得有些寡淡,少了几分翘首以盼的心境,每每和身边的朋友聊起来,大家都意兴阑珊,不约而同的感慨:哎~这年味,真是一年不如一年!安静下来,好好思索一番:真是年味丢了吗?大约是我们丢了!古人训:“仓禀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生活富足和仪式感定然有什么必然的联系!而在快节奏的年代里,似乎仓禀实而略礼节,衣食足而淡“荣辱”,于是人们着急着从记忆里触摸着熟悉的温度,温润那一方柔软的心。
娃娃们的课本上总也少不了这样的儿歌“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磨豆腐;二十六,蒸馒头;二十七,宰公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去打酒;三十晚上熬一宿;初一、初二满街走……”,如今,也仅在娃娃们的课本和吟唱里了。回忆起年味正酣的小时候,总也少不了丝缕熟悉的记忆。
对年的最早记忆是从土砖房、红砖房里飘来的,那时的爷爷奶奶也才约摸七十左右。每到二十六七,家里便开始忙活起来,掸尘、扫地、洗洗擦擦……一样不落,到了二十八九,家里便开始忙活着年的筹备,杀鸡宰猪,显得格外喜庆而又隆重。爷爷约摸是篾匠,一双巧手自是不会少,早些年里奶奶的压岁钱红包、拜年红包都是出自爷爷之手。一把磨钝了的老式剪刀,一张红艳艳的大纸张,一碗细细打到粘稠的米糊,一张涂满桐油和红漆的老式桌子便构成了“红包工厂”。折红包,粘红包这种“高难度”工作当然不是我们这些小辈能够插手的,于是小辈们便老实的立在旁边,盼着大人们留下些粘贴的小事让我们沾沾新年的喜气,一大家子笑着、闹着、忙活着,年味也在笑声中升腾发酵,似美酒,越酿越纯……要是恰逢一个暖春,属于土砖房天窗独有的尘埃也会似有似无的在一道光柱中翩然起舞,慢慢升起又落下,一不小心又悄悄溜走……于是,对家、对年的图示就深深刻在我心里,只要一想起,就足以温暖我成年期的每一个暖春。
记忆里三十是最开心的,从团年饭开始,家里便会开始闹腾起来,升起热腾腾的烟火气,大伯一家从隔壁村开车拖拉机一路颠簸而来,期待和花姐姐闹腾的我一听到拖拉机的声音总会莫名的咧开嘴角,那份翘首以待的心情是现在怎么也换不回的。二伯家就在隔壁,爸妈在外忙活的日子,二伯一家的灯火总给人一种安全感。兴伯一家住得较远,小时的记忆总也模糊。团年饭后的下午是孩子们的天下,天气好的暖春,炸烟花、跳房子、扔弹珠、丢沙包……各色游戏应有尽有;即便是银装素裹我们也用不着着急,秋收过后,橘园里总有挂在枝头的“漏网之桔”,顶着瑞雪,哥哥们爬上枝头摘下橘子,摇落满簇白雪,落在颈窝里,融在心头上,橘子的甜也化在舌尖;搓着冻僵的小手,一行人回到火房,烤橘子、烤红薯、烤芋头、化雪水……屋内自有屋内的一方小小天地。不像如今,春晚只是手机的背景音,那时电视机是三十晚上的主要阵地,小品、杂技、歌舞,总为人打开另一世界的小小天窗,自家炒制的黄豆加上瓜子花生就是珍馐美味……我总也熬不到“驱赶年兽”的那一刻,九十点就沉沉睡去,只在梦里有爆竹香不住的往鼻孔里钻。“哦~年兽来了,又走了。”
初一一大早,地上铺着红红的一层爆竹屑,母亲总是早早起床洒扫庭除,父亲也在忙活着。而现在,剪断所有依恋,独自在外工作,时而有人说自己是能干勤劳的女孩,这与父母潜移默化的浸润是分不开的。日子稍微松快些的时候,父亲买了CD机,于是新年就在《好运来》的歌声里展开。
初一是喜气洋洋的时刻,那时奶奶和爷爷单独住在老屋,初一一大早,爸爸、大伯、二伯、兴伯总会早早的来到老屋,帮着奶奶张罗新春第一顿午餐,厨房成了男人们的天下,女人和小孩们剥的剥蒜,择的择菜,切的切菜,聊着、笑着、闹着,一派热火朝天,暖春里,连天窗下的尘埃都忍不住凑过来沾沾这份年味。奶奶则围个围裙,笑盈盈的站在堂屋前,一一拥抱着拜年的小辈。小辈们穿上早早买好的新衣,练习着早已准备好的新年蜜语,躬个身做个祎,新年红包总也少不了,小辈们环着奶奶的大驼背,别提有多安心。你要问我年要如何定格,那一定是奶奶温暖又安心的怀抱!下午是属于聊天的时光,没有催婚的细索,没有学业的攀比,只有简单的交流、玩笑,也许我总被调侃的“水勺事件”就是这么发生的?
初二得到外婆家拜年,大概是外婆家只有几个比我大了许多的表哥们,没有伙伴陪我玩,尽管外婆总把好吃的,好玩的都锁在柜子里留给我,绝不允许表哥们碰,我却在外婆家总也待不住,吃完午饭,我总以各种借口催促着爸爸早些回家!午饭时分,少不了的是外公爱的白酒,家里老的少的总得喝上几口,外公才开心,调皮的我也曾偷偷试过,辣得难以入口,从此以后,白酒只能避之不及。初二的年味应该属于外婆的惦念和外公的白酒杯的。
家里亲戚多,初三到初七总在姑姑、伯伯家拜年,不论刮风、下雨,那时的拜年是走着去的。木心在《从前慢》里说:“从前的日子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这绝不仅限于爱情,关于年,也有几分相似,因为车马慢,心也慢,年味来得更踏实,浓烈些,路上的时光也是一种谈笑、陪伴。因为慢节奏,慢生活,所以拜年得起个大早,穿戴整齐,往亲戚家赶,一路上兜里总得装些糖果,大概是为了多说些甜蜜的言语吧!到家时总免不了洗洗刷刷一路上的泥泞,尘埃。后来家里换上了摩托车、货车、汽车,拜年的路程拉近了不少,时间也缩短了,年味却越拉越远。顾城说:“你一会儿看云,一会儿看我,我觉得你看云时很近,看我时很远”,远近之间一定有丝缕得失。
忆着忆着,厨房里的砧板声把我拉回现在!大多数青年一代成长在快时代的小家小户里,听着周杰伦,唱着五月天,努力跟上时代的节奏,却把一些东西弄丢,过年时分尤其觉得百无聊赖。或许下一辈们会唱着节奏更加明晰的free style前进,我们又该拿什么去慰藉那颗中国年里的中国心呢?年味一直还在,但愿我们能找回一份仪式感,仓禀实而愈知礼节,衣食足而更知荣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