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学课上，老师唾沫横飞的连讲带比划，二十三乘以十七，三和七相乘得二十一，二要进上去，留一，二乘以七得十四，注意十四要加之前进上去的二……陆小美感觉脑子全乱套了，一会儿相乘一会儿相加，她完全蒙了。老师讲完了，习惯性地问谁还有不明白的，没有人举手，陆小美不明白，也没有举手，她不敢做“唯一”的那个人。
不懂也不敢问，还有一个真实原因：陆小美害怕老师。其实陆小美心里是厌恶老师的，只是学校到处贴着标语“尊敬师长”，陆小美只好乖乖的尊敬着她们，明明是厌恶，又要做到尊敬，导致陆小美在学校的样子就是害怕老师。校规明确规定，除了课堂，在学校的任何一个地方见到老师，都必须敬礼之后说一句老师好。就是这条该死的校规，使陆小美走在学校的每一个角落都是小心翼翼的，如果大老远的看到有老师，都会及早地绕行，真若遇见，陆小美总是低着头敬礼，用蚊子哼哼的声音说老师好，然后站着不动，往往抬头的时候发现老师已经不见了，她时常怀疑老师到底听见过她嘴里发出的那三个字没有。
陆小美最讨厌听到说“老师是辛勤的园丁，我们是祖国的花朵”，在陆小美看来，老师是园丁这个假设存在的话，也不是每一位同学都是花朵，比如自己，就不是；比如康，就是老师眼里的花朵。这也是为什么陆小美厌恶老师的原因。康是班干部，陆小美不懂，不是规定只有什么都好的学生才能当班干部吗？康单单学习成绩这一点，就不足以胜任班干部，更别提纪律等方面了。后来，还是静告诉陆小美这是怎么回事，静是陆小美的同桌，同时静的妈妈在给康的爸爸打工。静听自己的妈妈说，康的爸爸是市里最有钱的生意人，他会在教师节、中秋节还有春节的时候请全校的老师吃饭，并且还会送小礼物。
陆小美不懂这些，只是隐隐约约觉得康做任何事老师都不会批评她，那这样的“园丁”就只是康的“园丁”嘛，想到这些，陆小美就无比厌恶老师。学校除了老师，还有同学，同学中有个叫超的男孩。超是一个很胖的男生，超刚坐在陆小美前面的时候，陆小美特别反感他身上的肉，因为只要超稍微一动，陆小美的桌子就会跟着颤动，如果恰巧在写字，那这字一定写的歪歪扭扭。
数学测试成绩出来了，陆小美不及格！老师要求家长签字，陆小美觉得天塌地陷！平时考九十多分回家都要看爸爸的脸色，这次不及格，陆小美不知道爸爸会不会把她打死！看着所有红叉叉下都是几十几乘以几十几的算数，陆小美是真的不会做，所以真的不及格，她害怕的哭了。超回头看了看，然后陆小美感觉桌子剧烈地颤动起来，抬头看到超在笑。陆小美觉得被嘲笑了正准备生气，可是又听到超说：我也不及格，不就是不及格嘛，你哭什么！陆小美忧忧地说出三个字，会被打！超笑得更厉害了，边笑边说：你们女生就是娇气加没用，这就要哭吗？我爸拿鸡毛掸子打我我都不怕……陆小美仔细看着超，这是她第一次很认真的看男生，超一直很爱笑，只是这次陆小美才看清，超笑的时候，浑身的肉似乎都在跟着笑。陆小美心里说不出的羡慕，自己经常各种忧虑各种害怕，怎么会有人，笑地如此投入和真诚！
陆小美吃饭晚的时候，想象了一下一会儿把试卷拿给爸爸看会发生什么，没想完就不敢想下去了，决定明早上学时再拿出来，那时爸爸要打要骂都没时间了。心悬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陆小美鼓起来的勇气总是在即将掏出试卷的一瞬间又消失，反反复复的心里斗争一直到爸爸离开去上班，自己已经坐在教室了，那份试卷，还缺家长签字。陆小美平复了一下心情，生平第一次，小手拿着笔，坚定地写下了爸爸的名字，为了蒙骗过去，字体故意写的不像自己的笔迹。
陆小美希望这件事早点过去，心中祈祷了无数遍，终于，老师宣布要为这次考试开家长会！陆小美已经想不出面临自己的将会是什么，这已经不单单是考试不及格，现在又加上一条自己签字的恶劣行为。原来事情真的没有最糟，只有更糟。陆小美抱着必死的心情告诉爸爸要开家长会，然后，陆小美什么也不想了，她已经想不出什么了，总不会比死还糟糕吧！陆小美决定了，要是爸爸打死她，她一定平静接受，死了以后，她再也不要看到老师和那些乘法题。
爸爸从学校回家之后，出奇的冷静。陆小美不知道爸爸是被气傻了，还是正在思考怎么打死她。爸爸不说话，陆小美也不敢做声，良久之后，陆小美听到爸爸问她：那些题是你不会，还是粗心大意算错的？陆小美说不会。爸爸先考了她一遍乘法口诀，陆小美背了一遍，然后，爸爸拿出试卷，一道道跟她讲解，陆小美模仿的签名还刺眼的留在试卷上，爸爸没有提这件事，陆小美更不敢说……经过爸爸的讲解，陆小美一下子开窍了，之前不懂哪里该乘哪里该加现在都懂了，爸爸又给她出了好几道，她都正确做出来了。
这时，陆小美听到爸爸似乎舒了一口气，然后开始说话，语气没有以前教训她时的严厉，但多了几分坚定：
陆小美，老师说她在班上问过谁不会，你没有吱声。你可以不会，但不能假装会！我宁愿你不聪明，也不愿你是一个骗子。
陆小美点点头，面红耳赤。爸爸自始至终没有点破她模仿家长签字，这让陆小美不知道说什么好，陆小美觉得唯一能做的，是今后永不再撒谎。
超一边笑，一边给大家描述他爸爸看到试卷后是怎么打他的，陆小美又看到超身上的肉在不住的颤动，陆小美喜欢看这么开心的笑，陆小美知道，也许自己永远成为不了超这样的性格，但是不管怎么说，这次没有挨打，是陆小美没有料到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