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段时间，盥洗池上的水龙头开始漏水。

告诉房东阿姨，阿姨说修理工没那么快到。

床与浴室就隔着一面很大的嵌在墙上的非透明玻璃，水声“滴答滴答……”，声声入耳。每当夜深人静，更是清晰可辨，就像苍蝇贴着耳，对你“嗡嗡嗡”，聒噪个不停，很烦，却又赶不走。关上浴室门，才觉得音量小了些，似乎可堪忍受。

就这样，每晚枕着水滴声入眠。时间一久，倒听出韵律和层次来了。

为了不让水白白流走，我在弯钩状的水龙头下面放了一个塑料盆。

开始时，由于盆是干的，水滴像跳水运动员从高处直接跌落，发出“邦——邦——邦”的硬响，好似古代妇女在石板上的捣衣声。

渐渐，水积了一小滩，声音便没那么生硬了，宛如即将干涸的池底，鱼儿张着嘴，相濡以沫；又似孩童嗫嚅般，微微撅起嘴，“咘咘咘”吹出口水泡。

后来，水积成池，像一张软网，“嘟”地一声，兜住“失足”的水滴，落点处形成重力孔，漾开一圈圈水纹。这嘟声里，全是柔润，仿佛汇聚了一春的雨。

我似乎听到了后院里，那个四五岁的小女孩，正嗲声嗲气唤着“奶奶——奶奶”，娇滴滴的劲儿，骨头都酥软了，仿佛她的任何请求你都没办法拒绝。

又似乎那不是“嘟”声，而是“笃”声，宛若禅房里僧人的木鱼声。每敲一次，好像敲在心上，然后这“笃”声便如水波般，在身体里荡漾开来。如此这般身体的微颤，不知是否是佛要弟子们体会的禅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