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降临,雷雨找到了我的藏身之处。在我的房子里,我无心于窗外的电闪雷鸣,迷失在书房,沉醉于我面前的稿子里。头发蓬乱,我紧紧抓着笔,将所有困意甩出脑子,决不能让它惊扰了那些优美的笔画。于是,闪电猛地照亮了一间郊外的大宅院,客厅的钟敲了几下,宅内一片昏暗,只有一个窗口有若隐若现的光。借着闪电的白光,一个衣衫不整头发凌乱的男人摇头晃脑,右手却没停歇地在纸上涂写。整整三天三夜。每晚雷雨交加,我在晨曦中无力睡去,在电光中醒来。唱片机放了三天的小提琴悲鸣,我写坏了好几只笔。写完的稿子堆的满桌面密密麻麻都是字,像吸血的虫子围绕我,以一种毁天灭地的气势缠着我。我的脑子生疼。脖颈连着背一整片针扎一样,手臂肌肉紧绷。痛得像是玫瑰的枝长进了血肉,一放松,那触感又如同蛇在皮下穿行。灵感透支我的精力在纸上燃烧。接下来请让我好好睡一会吧。
唢呐声由远至近,发丝轻轻浮起,以肉眼可见的惊人速度飙长。发尾跟着唢呐声一起一伏,猛地向我冲来,脸上密密麻麻缠绕着我的头发。将我从梦里闷死了。灵魂被一掌拍离尸体,眼前的黑令人不安,我睁开眼。原来真的有唢呐声。窗外,一小队人抬着一只棺材,摇摇晃晃地过去,唢呐声像失儿的母象在哀嚎,队伍却如同迁徙的长队,脚步未因唢呐声的变化而有任何改变。比起听见的,黑白是容易让人冷静的色彩。队中的少年,面色苍白,脚步稳当,嘴紧抿着,可我分明清楚听见了抽噎声。我的唱片机开始陆续发出呜咽声,少年脚步开始加快,我坚信他听见了。我站在窗口,冲他喊:“对不起。我的猫死了,我的孩子很伤心。”他抬头朝这望了望,突然退到棺材旁,抬起手扫了扫棺材盖。又继续赶路。或许他是知道的,我没有孩子,更没有什么猫儿。也可能我也没有唱片机吧。谁知道呢,淅淅沥沥的雨把存在过的不存在的脚印都洗干净了。反正我是没干净的。
我爬回床上,摸到了枕头边的那把匕首,心安入睡。
入睡心安,入梦难抗。今晚,我在树下躲着烈日暴晒。一只手将我推出树荫,抬眼正巧阳光直射,眼前一个干净耀眼的世界。视线所及皆是一片空白,那是没有一点瑕疵的白。远处扑来一点黑,待它靠近,是一只乌鸦。哦,也不全是乌鸦。这是一只怪异的东西。女人的脸,女人的身体,背上却一对乌鸦的黑翅膀,脸上长着类似鸡的嘴,喙上没有能撕开猎物皮肉的倒钩,却一口蛇的牙,长着倒钩,咬住便不会松口。它不是空手来犯,一只手上握着一把轻薄的长刀,另一只手持着一面笨重的盾牌,大概可以辨认出盾上写着“言”字。来势汹汹的怪物嘶吼着,对着我向下俯冲。我手里只有一把匕首,但也比赤手空拳好得多吧。 它将长刀耍得有模有样,左右左右地砍着,可偏偏这盾牌拖了腿,使它速度变慢,偏偏这怪物又十分胆小,只敢躲在盾牌后向对手进攻。抓住它向下俯冲的时机,用手肘狠狠痛击了它的后背。它开始抓狂,躲在盾牌后,它开始乱砍。越愤怒,越容易出错。我看准时机用匕首狠狠插进它的后颈,它吃痛,扭过头咬在了我的手臂上,一甩头,手臂上被撕下一大肉,鲜血淋漓,染红了它的嘴,大概是想闹个鱼死网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