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空不喜欢夏天。一到夏天换上短款轻薄的夏季校服,他身上的伤疤就无处躲藏。那些伤疤多数是拜林铮所赐。
林家里的任何物品都被林铮用来打过他。阳台上的晾衣杆、铁衣架,储物间里的扫帚,饭桌上的饭碗、筷子,房间里的皮带、椅子、皮鞋,凡是能想到的任何的一切,都用来打过秦空。秦空取衣服的动作顿了顿。他10岁那年,就因为没有把换下来的睡衣挂上,林铮殴打他三小时致使骨裂。
大大小小的伤疤在秦空的身上屡见不鲜。多数来自林铮的毒打,但是也有几处是出自秦空自己之手。比如左手手腕上那条丑陋的疤痕。
秦空换好校服下楼,出门。不远处的骆月站在巷子口,这天她倒是光明正大地承认是在等自己了。秦空在心里笑了笑。
当骆月再次不管不问地就拉住他的手,那道丑陋的结痂的伤疤被她温暖的掌心包裹的时候,秦空下意识地想抗拒。但是秦空看见了骆月展开笑颜之前眼底的一抹黯淡,好像是类似心疼之类的东西,让秦空动弹不得,只得被她牵着。
答应了她要每天一起上下学,也只是为了让骆月妈妈放心。可是当她在人声鼎沸的食堂里,挤过人群,端着餐盘朝秦空走来,并且在秦空正对面身坐下的时候,秦空吃了一惊。他早就习惯一个人了。
骆月无视了他错愕的眼神,把餐盘里一大块儿红烧肉夹进了秦空盘子里“食堂里的红烧肉和我妈妈做的一样好吃哦,秦空你尝尝!”
午后的阳光不带一丝情绪地钻进饭堂,骆月把肉夹给秦空后,就一言不发地埋头吃饭了。她吃得非常认真,餐盘里的绝对不是什么美味佳肴,但是她吃起来好像格外地香。秦空看呆了,很好吃吗?
不多时,骆月抬起头来,舔舔嘴角,“我吃好了!啊~好饱”她满足地喟叹
毛绒绒的头发好像不会长长一样,短短的在脖子处断开,明亮的阳光打在她的脸上,皮肤是通透的白,圆圆的眼镜挂在小小的鼻梁上,再往下,她的微微上扬的嘴角上还挂着一粒米饭。秦空笑,伸手轻轻地将她嘴角边的饭粒拿掉。这样的笑,这样的动作,其中的宠溺意味不言而喻,动作一出,秦空自己都吓了一跳。骆月就更不用说了。
后悔已经来不及了,秦空起身端上餐盘走了几步,骆月还呆呆地坐在那里保持刚才震惊的动作。这个傻瓜,秦空的嘴边浮起一丝淡淡的笑,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打完球,他放衣服的台阶上多了一瓶矿泉水,是他常喝的哪一种。他正在纳闷的时候,不远处的骆月朝他吐吐舌头,对他做了一个仰头喝水的姿势。他背对着骆月坐下,拧开瓶盖,让清凉的液体划过喉咙。
这天下午放学,秦空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那毛茸茸头发的主人。秦空又返回教室里去看了一遍,大概是先回去了。可是当秦空一个人回到巷子的时候,巷子的那头骆月坐在林木森的自行车上回来了。
骆月跳下自行车刚要叫秦空,秦空已经率先一步进入铁门内。
长夜寂静,天上没有星光,不远处城市的灯火将夜空染得什么都看不见。夜深了,骆阳还在哭,不知道为什么,迟迟不肯睡。
后来秦空才知道,有时候小孩子想要睡觉,但是又没有办法自己睡着,所以才又哭又闹,是想寻求大人的帮助,那个,就叫做闹觉。
原来安然入睡也是一种能力。这一晚,秦空看着窗外的漆黑的夜色,直到东方的天空泛起鱼肚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