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前车知践（原名：声波大银）
01
“左肩、左肩、左肩…”我一边轻轻念叨着，一边紧紧攥着散弹枪立正站在运钞车后门，两手都是汗。
偏偏这时候，一个年轻少妇牵着孩子慢慢向我靠近。
“帅哥，别紧张哈，我儿子很好奇，他想看看运钞车里有什么,可以吗？谢谢！”那少妇笑颜如花，那孩子虎头虎脑的，有点害羞地藏在妈妈背后。
“就看三秒，赶紧走开，我们在工作！”我四周望了望二十米范围内都没人，决定给自己来个特权，我需要放松一下。
“谢谢叔叔，你真是个好人！妈妈，我长大了，也要拿着枪给银行送钱，真帅！”那孩子一脸的心满意足，蹦蹦跳跳地跑开了。
好人？帅？我苦笑一声：这点工资，自己都快养不活了。
“哎我说，今天那个大堂保安有点怪啊，一直叽叽歪歪跟接钞员说话，真耽误事儿！”队长从银行网点里出来，拍了我肩膀一下，朝少妇远去的方向努了努嘴：“小子，你还真是色胆包天啊，这种事儿以后不许再有了啊！”
“放心吧队长，绝没有下次了！”我手心里的汗又多了起来。
今天是我第三次跟车押运。
02
我来到香泉市保安公司已经半年多了，终于摸到了真枪。这还是给队长买了两条烟，才有的机会。我可不想一直当司机开运钞车。
接下来打了一个多月的橡皮子弹，靶体有效部位的命中率在70%以上就算过关了。
“队长，咱端着枪虽说大部分时间只是装装样子，但这70%命中率的要求会不会低了点。”我还想再练一练，提高一下准星儿。
“哟呵，你小子有意思，想当神枪手啊。死了那心吧，我在这儿干了六年了，出勤时也没听过一声枪响，练那么准干吗？”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咱这小城市，一般不至于。四人一组端着枪做做样子，一般人都不敢靠前。来吧，跟我一起整理下枪械弹药。”队长拉我进入了弹药室，搬出几个盒子，边整理边给我介绍什么是催泪弹、动能弹、染色弹和杀伤弹。
“我们队里杀伤弹总共就四颗，一般出勤时，就我的枪里会装一发。”队长扬了扬手里的枪，一脸得意。
03
我还记得第一次去跟车押运。车停了之后，一组六人全部下车，我去开门拿钱箱。马路上走过来一个醉汉骂骂咧咧地指着一个同事，说个没完没了。说运钞车挡了他的路，什么我们都是扛枪的狗，一点权力都没有，有胆就开一枪啊怎样怎样的。
我跟搭档从车上拎下钱箱以后，身后拿着枪的队长突然用肘部顶了我后背一下。我没有防备，便由着惯性连人带钱箱向前踉跄了几步，走到距离那个醉汉不到一米的范围之内。
这时候只见有人一个箭步冲上去，照着那个醉汉的肩膀就是一枪托，直接把他弄趴下，是队长。紧接着四个扛枪的兄弟立马就把我和搭档围了起来。
后来我才知道，如果有人故意要接近运钞车，并且已经走到了规定的范围之内，我们作为押运警卫才可以出手。
“那什么时候可以开枪呢？”后来闲聊时我问队长。
“等你演得再像点儿吧！”
04
“ 嗨，想什么呢，帮我看下枪，那保安喊我进去帮个忙。”队长大喝了一声，把我的思绪又拉了回来。
银行网点门口，那个大堂保安正向队长招着手，示意他进去帮忙抬什么东西。我擦了擦手心的汗，把队长的枪接了过来，然后把自己枪放进车内，随手把车门关好。
我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手里的这把枪，除了里面有颗真的子弹，其他与我的那把并没有两样，枪管都一样被磨得发白。
真的子弹呐。
“左肩、左肩、左肩…”我在等。
十分钟后，那个大堂保安在玻璃门后对我做了一个手势，我深吸了一口气，端着枪稳步走进银行。
“就是他！意图强行出门抢劫运钞车！”那保安指向大堂里站立的一个中年人，四十岁上下，夹个包，头发梳得一丝不乱。
我立定站稳，心里又默念了三声“左肩”，抬手瞄准扣动扳机，“砰”的一声枪响，弹药从枪管里呼啸而出，那个中年男人应声倒下，话都没来得及说一句。
银行里一阵骚乱，尖叫声四起。
队长从里面冲了出来，一把夺下我手里的枪，给了我一拳：“你他妈在干什么？！”
再看倒在血泊里的那人，鼻子都没了…
我这70%以上命中率的枪法果然没白练，我是打中了他的左肩，可是我第一次知道散弹枪会在一个人身上留下这么多弹孔。
05
再次看到队长，我们之间隔了一道玻璃墙。
队长示意我拿起电话：“你能告诉我，那天你为什么要开枪吗？我看过监控录像，那个人并没有与他人有肢体接触，也没有什么可疑的举动。”
我沉默不语。
我没法告诉他，这一切都是设计好的。我应聘加入保安公司，跟他套近乎学开枪，想方设法躲过入职体检，都是为了那一天。
“你这小子，真他妈的是个混蛋，我他妈被你连累，也被开除了，”队长见我仍一言不发，坐了一会起身要走：“你不打算好好招认吗？没有什么说得通的说法儿的话，你会被判故意杀人的，你这一辈子就算毁了！”
第二天，那个银行大堂保安也来看我了，他，是我的远房表哥。
“老弟，哥谢谢你，替我爸在天之灵也谢谢你。那个包工头十万块钱就想把你叔的命买了，他活该也去死！这十万块钱，我一分不少都会打给你姐的，你尽管放心。”
我依然没有什么想说的，原来杀过人是这种感觉，我在想我要出的去话，说不定可以当个好杀手呢，毕竟我枪法还算可以。我只可惜这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开真枪，大概也是最后一次了吧。
“还有，老弟，我会在我们领导那儿活动一下，想办法帮你弄个证明，你不会死的，别担心。”表哥一脸坚定，想要我相信他有这个能力。
是的，我相信他可以。但对于一个已经身患绝症，无牵无挂的人来说，我还能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十几天后，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都流行起一个传闻：某保安公司新手押运警卫精神紧张失误开枪，某建设公司负责人银行取款命丧当场。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