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伯克返湛停留两日,故约我一聚。
长久以来常拒人酒饭之约,唯郑伯克鲜有拒之矣。生命中的朋友很多,但愿意和他亲近的难有一二,郑伯克则居其一。非郑伯克之魅力,也很难说我和他事事投契,但就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亲和感。或许是缘分,又或许像恋人之间的感情,不需要理由。
此次相见,郑伯克青春依旧,活力依旧。青春,是因为他有一颗不老的心;活力,是因为时至今日他仍壮志激扬商场梦。他是个脑子特别灵光,特别活泛的家伙,为商之道几乎无所不知,也是我们班最早的百万富翁。每次见面,他总要向我倾诉他的商业模式和构想,向我讲述他神奇的经商之路。所以这么多年以来,他真的几乎没变,还是那么乐观开朗,富有激情。但我发现我变了。
我不再用好奇和仰慕的眼神听他侃侃而谈,不再试图借鉴他的商业模式为己所用,而是说着说着就开始惦记着我今天还没看完的书,还没写完的作业,甚至还毫无顾忌地拿出书本来边看书边和他聊天。郑伯克并不因此而怨言,反而自顾自地说着他的一切,仿佛只要有我这个老同学在身边,哪怕我什么也听不进去,他也说的乐意。为此,我既内疚又感激。郑伯克知道我这一年多来埋头看书写作,也乐于我给了他“郑伯克”的名号,更常常以“郑伯克”自称。不是为了故意讨好我,而是有一种友谊,让我把你写进生命的文字里。
或许,我不能用士为知己者死来衡量和要求朋友之情,朋友之间亦无须如此沉重和高尚,一份关怀,一份体谅,足矣。段于鄢曾耿耿于怀郑伯克的一句话:“即使是好朋友我也不会借钱给他。”这是郑伯克为商多年的人生哲理。段于鄢生性单纯,不依不饶:
“如果是我向你借钱,你也不借吗?”
“不借!”郑伯克很干脆地回答。
“你......太不够朋友了!”段于鄢显然不能理解,因为他自认为和郑伯克的交情更甚于其他任何人。确实如此。段于鄢和郑伯克俨然异姓兄弟,我因先行告退而写下这段文字的时候,他们哥俩还在把酒言欢。也就是因为这样,段于鄢才不敢相信郑伯克会如此寡情绝义。好在段老弟是个朋友情谊中的迂腐之人,只要朋友在,借不借钱无所谓。我相信他也不会向别人借钱,只是气不过郑伯克说的那句伤心话罢了。
我们很多时候会用一种功利或物质的标准来衡量朋友关系够不够“铁”,或者用一种理想化的高尚情谊来评判够不够兄弟。虽无可厚非,但别忘了古往今来,能够同富贵的,未必能共患难;能够共患难的,也未必能同富贵,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朋友其实可以很简单,有事没事一声问候;可以各有各忙,不理不睬;亦可以相看两不厌,促膝夜不眠。除此以外,别无他求。或许,这就是郑伯克之于我,亦同乎我之于郑伯克的缘故吧。“你要看书,赶快先走吧!”郑伯克经常以这样的方式来结束我们之间的聚餐,今天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