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见过的人中,姜袭明是最特别的一个。
我问他,为何名叫袭明,毕竟名字中有个“袭”的,我只知道《红楼梦》里的袭人。
他得意地说:“嘿嘿,这是取自《老子》中的一句话,意思是隐而不发的智慧。”
我信了。后来自己读《老子》,发现对“袭明”的理解多有不同。有浅显解作因袭之明的,有说是明察秋毫的,还有说是道的精微高妙的。总之,就是没有说是隐而不发的智慧。这绝对是他糊弄我没学问,用来自夸自擂。
智慧有没有,我现在还无法鉴别。但要说有着异于常人的一些志趣,他身上还是能够体现一二。
有次班上两个女生神神秘秘地问我:姜袭明的平时表现正常不正常?
我嗅到了八卦的味道,哈哈笑道:当然不正常了。发生什么了?
原来那两个女生夜半聚餐唱K回学校,走到操场边上的时候,见前边一个人身形修长,趿拉着拖鞋慢慢挪动。等到两人路过他身边,发现是姜袭明,但居然闭着眼睛在走路。两个女生还道是他梦游走出了宿舍。
于是其中一活泼的女生“叫醒”了他,问他一个人干嘛呢?姜袭明答道:“我在听声音啊。”
这大半夜的,哪里有什么声音?这一下把两个女生吓得不轻,呵呵了几句赶紧回了宿舍。
后来我去找他求证这件事,姜袭明还是说:我在听声音啊。
只是这次他解释了一番,“你看,白天人声嘈杂,而且我们有那么多事揣在心里,哪里能听到什么动听的声音呢?你仔细想想,自己有多长时间,没听过蟋蟀、青蛙的叫声了?就是树叶沙沙的声音,也经常会被过滤掉吧?
我只是想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去数一数,我认真倾听能够听到多少声音而已。走运的话,还能够听到内心的想法。”
“那么你那天晚上听到了多少种?”我有些好奇。
“十几种吧。”
我打趣道:“可有什么天籁之音要分享一下?”
姜袭明一本正经地回到:“你错了。天籁之音是听不到的,我听到的都是地籁而已。”
“地痞无赖的地赖?”
姜袭明白了我一眼,不想说话了。
除了数声音,姜袭明还数过宿舍、教学楼、图书馆等等地方的台阶数。并且他还大方地把这个统计数据告诉了我。我质疑统计这个数据除了打发无聊之外,还有什么用?
这次他又有自己的一套说辞,“如果你记得台阶数,万一失火的时候,浓烟密布,只要闭上眼,数着数下台阶,就不容易踩空跌倒了。”
他好像很不信任眼睛能看到的东西。
我甚至觉得这和他的名字——袭明,有点奇妙的关系。
临近毕业的时候,很多职场小白纷纷买起西装皮鞋手表,好好装扮自己,唯独姜袭明还是穿着淘宝来的运动服,大裤腿肥的不像样。我劝他,你也该好好捯饬捯饬自己的仪容仪表了。
他连理都没理我,挥挥手继续看书。我见他手上还戴着一年前去西递宏村买的手绳,记起他给我说自己旅行最大的收获,就是不要在意别人的想法和眼光。那大概是他第一次在手上戴上装饰品,在一个没有人认识他的地方,第一次感到了自由。
运动服是他经常穿的,据他说迎着风走起来,大裤腿会让自己觉得乘奔御风,仙气飘飘。
想到这,我也就作罢了。
昨天,我百无聊赖地看网页娱乐新闻的时候,姜袭明给我发来一份文档。我点开一看,是比娱乐新闻还无聊的东西。竟然是他汇总的QQ好友的个性签名,并且还很文艺地给文档命名为:QQ签名里的诗人们。
而我居然一一看完了,就是个这么长的东西:
他感慨道:“个性签名往往都是每个人最喜欢的一句话,或是心愿或是志向,或是爱听的歌。从每一句话里,都好像能够看到一个鲜活的人生,每个人都不一样。只是现在很多人已经不用QQ了,许多签名可能很多年前写的,自己都忘记了。”
我一想,的确有几分道理,于是拉出来又看了一遍。
突然想知道其中哪一句是他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