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德元:中国格言漫话之 万事开头难

染坊

这句格言来自民间俗语。看似平实,其实大有波澜。

当我们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想着的是:哎呀,任何事情开头都不容易啊,不过,只要熬过了初创时期的艰难困苦,后面的事就好办了……正是在这个意义上,人们又常说:“好的开头等于成功的一半。”意思是眼看着成功在望,经过筚路蓝缕的一番折腾后,大可以轻松地喘一口气了。

但是且慢,也有俗语叫“创业难,守成更难”;又有格言说“行百里者半九十”。都是在告诫人们,头虽开了,但“八字还没有一撇儿”,好戏还在后头,不能高兴得太早。

万事开头难,在宇宙的起源问题上体现得最充分,“宇宙最初的三分钟”是个大难题,“第一推动力”则让人摸不着头脑;在生命的起源问题上同样遇到了麻烦,即便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这样一个“小问题”,也让哲学家们伤透了脑筋……可见“开头”确实难!

在力学上,要使物体从静止状态“进入”运动状态,必须克服一种“原初阻力”,这样一个最初的动力,要比使运动的物体保持原有的运动状态所用的力大得多得多。

因为开头难,所以第一个敢于吃螃蟹的人就尤其让人敬佩,虽然他的名字并没有留下来,但许多领域的开创者的大名则永垂青史。“班门弄斧”是讽刺在中国第一个木匠高手鲁班门前卖弄木匠手艺者不知天高地厚,浅薄可笑;“华佗再世”则用于夸赞人医术高明堪与中国历史上第一位外科大夫华佗媲美。

“第一”永远让人羡慕,开头则常让人心惊肉跳,因为“一失足成千古恨”者有之,“一着不慎,满盘皆输”者有之,因错失良机而抱憾终身者更是大有人在。

下面的故事颇值得回味:

《松窗梦语》的作者张瀚在初任御史参见都台长官王廷相时,王廷相没有讲什么大道理,只讲了个乘轿的见闻。他说,昨天乘轿进城遇雨,一轿夫穿了双新鞋,从灰丁到长安街时,这个轿夫还择地而行,怕弄脏了新鞋。进城后泥泞渐多,轿夫一不小心,踩进泥水之中,便“不复顾惜”了。王廷相说:“居身之道,亦犹是耳,倘一失足,将无所不至矣!”张瀚听了这些话,“退而佩服公言,终身不敢忘”。这就是所谓“慎初”的故事。

《千字文》有“墨悲丝染”之说,是说墨子曾见染丝者而叹曰:“染于苍则苍,染于黄则黄,所入者变,其色亦变,五入而已则为五色矣。故染不可不慎也。”

我的母亲在教导子女时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跟好人学好人,跟燕子学飞行。”成语也有“习非成是”等,其侧重点均在说明人更易接受不好的影响。清代张潮《幽梦影》对此有颇为精当的论述:“黑与白交,黑能污白,白不能掩黑;香与臭混,臭能胜香,香不能敌臭。此君子与小人相攻之大势也。”

北宋理学家程颢、程颐《遗书》卷三则有不同的看法:“与善人处,坏了人;须是与不善人处,方成就得人。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学者们似乎说得都有理。张潮是说与坏人斗,好人常因为手段不够而未免吃亏;二程则是说如果不与坏人交,就无以了解人性到底能有多坏,也就谈不上真正了解人,日后若真碰到大坏人也就会不知所措,最终也就无法在社会上立足。

柏杨曾在书中提出了著名的“酱缸理论”,认为不管青菜萝卜,只要不幸落入酱缸,就都是一个味道,难以复归清白。同样,白布一旦掉进染缸,要重新漂白又谈何容易。

酱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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