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把钥匙到底是谁的?怎么会套在他的钥匙链上?
大半夜了,赵大姐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满脑子想的都是男人腰杆上挂的那串钥匙。
赵大姐和老公陈哲在南坪干个体户有30年了,陈哲还是区个体经济协会的党支部书记。两口子打拼几十年也算是步入了小康生活,在住家不远的一个小区还有一套空置房用来出租。那房位置好,是属于学区房那种,早些年俏得很。可是自从前年原租户搬走之后,房子就莫名其妙地空着,无人问津。
晚饭后,赵大姐对老公说想去空置房看看:“这么久没有过去,门窗关好没有都搞不清楚了。”
老公陈哲有看新闻联播的习惯,没有理会她。赵大姐转身就把电视机关了:“人家说话你就没有听见?太不尊重人了!”
老公移过眼看了看,尽管不情愿,还是起身跟随赵大姐去了。
到了空置房,陈哲掏出钥匙开门。钥匙塞进锁眼却扭不动,再扭,还是不动。陈哲纳闷。
“你拿的是哪个的钥匙啊?”
身后响起赵大姐的声音。
“我还能有哪个的钥匙?是锁眼被人灌了胶水吧?”
赵大姐拿过钥匙试了一下,锁仍然打不开,抽出钥匙来看,分明就不是这房子的钥匙。就把钥匙扔给老公,不说话就离开了。
陈哲又拿钥匙朝锁眼塞了几次,那锁还是如先前一样不动静。退出钥匙,拿着钥匙串仔细看,这才发现自己是拿错了钥匙,真正的房屋钥匙也挂在钥匙链上,两把钥匙外形酷似。赶忙去追赵大姐,赵大姐却头也不回。
赵大姐躺在床上越想越不是滋味,索性爬起来,蹑手蹑脚地移到老公的房间,把老公的裤子抱到客厅,拿起手机来把钥匙链上那把不明不白的钥匙拍了照,当做证据保存在手机里。
老公也没有睡,老婆进屋抱裤子他也是清醒的。从出租屋回家, 老婆就没有和他说一句话,他知道老婆的脾气,心直口快,一根肠子通屁眼,而且还是个特别大的醋坛子 。陈哲回来,赵大姐黑起一张脸不说话。陈哲也知趣,像做了亏心事一样,倒床就睡了,但心里有事哪里睡得着?赵大姐进屋的举动他看在眼里羞在心里。谁叫他钥匙链上生出一把不明不白的钥匙,惹出这么一个祸事来?
之后的两三天,赵大姐都不和陈哲说话。陈哲受不了这样的冷战,就找赵大姐说话。
“那把钥匙,我都不晓得是怎么回事呢……”
赵大姐不答理,坐在沙发上心不在焉地玩手机。陈哲就靠上去,坐在她身边,从钥匙链上取下那把钥匙,递给赵大姐:“要不,这钥匙我把它交给你。”
“不关我的事。”
陈哲拉过赵大姐的手:“要不你亲手把它扔了……”
“你给我说这些干啥!”赵大姐气冲冲地站起来。
“你这人……!”陈哲有些耐不住了。
“恼羞成怒了哈!没事的,我不会在意。你把钥匙扔了以后过去不方便!”
“我……我没有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都说男人有钱就变坏,没想到你陈哲都五十岁了还想精想怪,想别人家的花铺盖!”
陈哲不再说话,他知道就是一百张嘴也没有办法辩解。
此后一个多月,两口子都不说话,冷战愈演愈烈。
“我们离婚吧!”终于,赵大姐说了一句令陈哲感到绝望的话。
“离婚?”
“离婚!”
“就为一把钥匙,你要跟我离婚?我陈哲对天发誓,这辈子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
“这不是钥匙的问题,是你对我的不忠!事到如今,你再怎么说都没有改变。我姓赵的什么事都可以让,但是对背叛我的人绝不会让步!”
陈哲知道自己是拗不过赵大姐的。
去民政局的那天,秋风瑟瑟,天阴着脸。公交车上挤满了上班的人,推来搡去,陈哲的心口闷得发慌。偶尔有人看了他一眼,他也觉得那些人是在嘲笑他,这么大把年纪了还去民政局离婚!他真没有想到,几十年的夫妻感情竟被一把钥匙给折断了。
车到民政局站,下车。老婆也下车,离他两三米远,径直朝民政局走去。
再从这个门出来,我就没有老婆了。陈哲心里这样想着,真的好悲哀。唉,难道这就是天意?再舍不得也没有办法,人不能胜天的。
陈哲追上去,想最后再牵一次老婆的手,赵大姐却把手一甩:“走开!”
“三十年前我们都是手牵手走进去的……”陈哲说。
“明天你就可以和那个婆娘手牵手走进去!”
陈哲只好放手,跟在后面往前走。
“陈叔……”突然听到有人喊了一声。
是在叫我吗?陈哲惶惶抬头寻声望去,只见一个戴眼镜的男子向他挥手,那瘦高的体态,还有鼻梁上那副黑色宽边眼镜似曾在哪里见过,又想不起来。
“叫我吗?”陈哲望着眼镜,疑惑地问。
“陈叔,你不认得我了吗?”
“陈哲摇摇头。”
“陈叔,我是唐先志的儿子。唐先志耶,花园村那个患脑梗阻的老人,前几年你们做志愿者到过我家,不记得了吗?”
“哎呀!那个脑梗阻!记得,记得!你是小唐......”陈哲一步跨上去拉住眼镜:“你那个脑梗阻老汉,把我害惨了哦……”
“啊?我老汉怎么啦……”
“那把钥匙!你老汉屋头那把钥匙……”
陈哲边说,边从裤腰上取下钥匙链像送瘟神一样:“今天物归原主……”
陈哲这才想起,几年前党支部接到街道党委的一个求助,花园路社区有一个独居老人,儿子公派去国外技术交流,老人患有脑梗阻,生活不便。社区希望党支部派出志愿者24小时为患病老人提供帮助。为了上门方便,社区还给了一把老人家里的备用钥匙。因为有志愿者24小时陪护,那钥匙挂在陈哲钥匙链上压根就没有用过,久而久之钥匙也就被陈哲遗忘了。后来老人儿子归来,买了套新房,就把老人接去了新家。搬走那天陈哲他们去道别,匆匆忙忙竟忘记了归还那把从来没有用过的钥匙。
“你父亲还好吧?”稍平静后陈哲问。
“上个月,刚走了……”
“唉……”
“我今天就是来给父亲办善后手续的。你们来这里是……”
“我们没事儿,出来随便走走......”一直在旁边没有机会说话的赵大姐说。
“就是,我们散步,随便走走。”陈哲笑着附和,从钥匙链上取下那把钥匙,递给眼镜。
“陈叔,那房我们已经卖了,这钥匙你就留下作个纪念吧!我现在也做志愿者了,经常参加公益组织的义工活动。”
“好啊!我们是志同道合的同路人了!”
和小唐分手,陈哲继续向民政局大楼走去。
“回来!你往哪里走?”赵大姐在身后吼他。
陈哲回过头笑,离婚啊!走快点,离婚要拿号排队的……”
“还不给我滚回去!”赵大姐上去拽住陈哲,温柔地说:“老公,以后干这样的事情也带上我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