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有记者问李镇西校长任职九年，给学校留下什么。他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我留下了一座堆满故事的校园。” ​​​​

                                                                                                                                              ——题记

【美丽的错误】

语文批卷。本"排比"，却写成"排以"。言与同事，一笑。有止其扣分者言，装作没看出来，不扣，何如？该学生见之，或手掩其错，气喘忸怩，窍喜不已，或手指其错，莞尔示于他人，众共赏之，笑师之马虎大意，哈哈呵呵一番。当事者自改之，旁观者自鉴之，阅卷者自乐之，群情美好，岂好一错了之？ ​​​​

【买早饭】

昨天上午九点多，才看到一家长朋友发的短信，说孩子没吃早饭，请我给孩买点吃。我便去校外放心摊点买了，送到教室。恰好学生们都到操场跑步去了。我只好留了纸条。晚上家长朋友发短信表示感谢，并说，孩子直言还是我对他好。孩子，我想对你说，我只是简简单单地给你买了次早饭，你最值得感恩的，是起早贪黑全心全意照顾你呵护你为你悲喜为你忧苦已照料了你十多年就在你身边的却让你烦让你怨让你恨的母亲啊。没有对家人的感恩，对他人再怎么表示感谢，也是廉价的。孩子，你慢慢会懂的。

【书之“缘”】

闲读丰子恺小文《缘》，莫名记起去年一件事。有老师说，你花了钱，给许多学生送了好书，但后来他们并没有真正读那些书。当时有人就笑了。当时大约买了不到四百元的书，不是我手头宽裕得不行，而我觉得送书是积善成德的开心事，更何况，这也是我多年养育的习惯，改不了。再说了，我还是个语文老师呢。送书给学生，难道就强制他必须读，好好读，读到什么程度？那多没劲。别人送给我的书，还有签名的，有的一直封存着没翻开过呢。送给他书，而不是其它，其实已经暗示着一种教育信息了，那就是书是好东西，以后有机会要不忘阅读，——这样不也是很好了吗？初中生学业负担挺重，要阅读确实有点难，更何况人家还可以读其他书呢，为什么非要读你送给他的书呢？丰子恺说，仔细想来，无论何事都是大大小小、千千万万的“缘”所凑合而成，缺一点就不行。读不读书，读什么书，好不好读书，我看，得靠这"缘"字。送书，便是"缘"中之一了。

【一国尽献乎】

文言一小练，内容公孙仪嗜鱼而拒鱼的事。开头一句是“相鲁而嗜鱼，一国尽争买鱼而献之。”课后有生不解来问我。

        学生：司老师，公孙仪爱吃鱼，怎么全城人都争着给他送鱼啊？

        我：是啊，真是怪事。你说，献鱼者是为他的健康吗？

        学生：肯定不是，公孙仪担任相，献鱼者应该心中所图。

        我：对啊，你说献鱼者会说——我献鱼是假，沽名钓誉捞好处是真吗？

        学生：怎么可能！肯定人人都找些好听的话——反正我想不出来。

        我：是啊，阴谋总是需要华丽的外衣包装的。你再想想，他们会到相府门前排着队去送吗？

        学生：肯定不会，他们会托关系送，或晚上偷偷送去，或者……我想不出来。

        我：你看，虚伪是见不得阳光的。但全城人都做这种龌龊事，你怎么看？

        学生：我觉得太可怕了。鲁国人都削尖脑袋往相府里钻，都这么势利，那鲁国风气多坏啊。

        我：没错。风气为什么会这么坏呢？

        学生：我觉得，主要是因为官场风气不好，上梁不正下梁歪嘛。

        我：说得好。你说，这种风气会有什么后果呢？

        学生：非亡国不可。

        我：不是有个廉洁奉公的公孙仪吗？

        学生：整个社会都这样的，一个公孙仪，我看，没戏。

        我：我同意你的观点。对了，你觉得全城人都去做这种贿赂事，你觉得可能吗？

        学生：我觉得不太可能，总有些人头脑清醒，洁身自好吗？

        我：我也认为是这样。但文章为何写“一城”呢？

        学生：可能是往大里说，叫人警醒吧？

        我：咱俩相一块了。你觉得今天我们读这段文字，除了做做题，还有什么收获呢？

        学生：做官的要廉洁，社会风气才好。反腐倡廉嘛。

        我：说得好。还有问题吗？

        学生：没了。谢谢司老师。

【课程资源】

八年级办公室有一空桌，桌有一小碟水，一毛笔，一水写纸。路过门口，常拐进去，提笔，蘸水，弄毫，孤芳自赏。水总有，字常新，挥毫者多。不言不语，笔墨纸只需一摆，人的冲动就被撩拨激发起来了。若象棋一摆，啥也别说，则必有厮杀。若地球仪一放，则必常转动。若古琴一置，则必闻高山流水。若拳套一扔，则必见泰森。办公室于老师如此，教室于学生更是如此。这是蕴舍着课程资源整合的丰富信息。

【冒牌“爸爸”】

初三亲子活动。家长是和自己孩子并排坐着。满室温馨。忽然发现小李同学旁边座位一直空着，便赶紧过去，坐下，笑问，爸妈还没到？小李惭然一笑，工作太忙了。我悄悄说，你这么体贴爸妈，真是好孩子。我神秘地笑问，今天，我，做你爸爸，好不好？小李羞着脸，粲然一笑，连声说好啊好啊。我问，我合格吗？小李应声说合格合格。你看，我白捡了个好女儿不是？"爸爸"和"女儿"说了些悄悄话，略过。到了亲子互动环节，因为要和孩子拥抱握手互诉哀肠，便临时喊周老师应急做"妈妈"。"母女俩"紧紧拥抱，我看到，小李的泪在涌，"妈妈"在轻拍她的背，说着什么。可惜，刚时太激动，竟忘了拍张照儿。再后来，周老师要上台发言，"爸爸"便及时归位，又和"女儿"共订中考目标，看"女儿"一笔一笔写在绿叶卡上，再贴到台上的大树上。祝福"女儿"！祝福每一个孩子！

【考验】

课下查背《马说》。你端坐其位，笑眯眯地。问你，没问题吧？你斩钉截铁地说，木。于是你张口便背:"世有伯乐，然后有…”。大有飞流直下三千尺之势。我打断你，带着神秘∽诡异的笑，请你站起来背。你初始狐疑，继而有点小惊恐、小徬徨。你再背时，眼神已游移不定，心神已散，所以，你一会儿卡住，半天才接上茬 ，一会儿添塞个"也""啊"，一会又漏个"而""者"，口拙言笨，如老牛拉破车，"吱吱嘎嘎"。你遇难时，我便笑，你见我笑，定力就更难扎稳，背得便更艰难，如走泥路，陷泥潭。当你溜溜如小马跑哗哗如溪水流时，我却吹鼻子瞪眼蹙眉或横插句话，偏偏制造起事端，诱引你分神，扰乱你的阵脚。你坐着，心淡气正，思凝神清，劲儿都卯在脑海中的文字上了，你背得不会差。不过，当你站起来，外界干扰因素多了，心神就易躁了乱了，所以你便铩羽而坐。

        把心神凝聚、聚焦于某一点的定力，是学习了不起的功夫，是需要修炼的。

        把你折腾一场，明白我的用心了吧？

【禁烟】

2017年下半年某周末，老家一表哥来苏州，我带他在校图里转。表哥停下，把手伸进上衣口袋，掏出香烟，又去掏火机。我见状，忙说，学校可是无烟学校。表哥一怔，但仍把手机给掏出来，笑嘻嘻地说，就一根。我毫不犹豫地说，哥，真不行。表哥有点尴尬，说，这么严？这不也人吗？我说，学校真沒特区。表哥无奈，只好重把香烟火机兜进袋里。

【信任】

下面，我宣布，本周末语文免做作业的是…全场屏息凝听，继而诧异哗然，有的高呼，司老师，你真坏！我笑着反问，我坏吗？全班异口同声:坏！我说，我冤哪。我拿着纸和笔，一个一个问，你周末作业要不要免做？有的觉得本周作业交的做的情况，还不够格，便羞愧地摇头，或说"不用啦"。有的仰头，审视我，欲签名又觉不安全，犹犹豫豫，我便笑，说，相信老师吗？你更加狐疑，便看穿我似的恍然大悟，扬言说，阴谋，绝对有阴谋。你便不签名，有已签者便赶紧又划掉一一我只是在他低头掂量提笔签名时，觉得你们喧闹，便将食指竖放唇上，结果你们偏又觉得我肯定是挖了个大坑，等着他往里跳。阴谋论便在教室里激荡，你们为识破天机为这重大发现为这成就而兴奋不已。共六人签名，我便当场宣布这六人周末语文作业，免做！请不要责怪我，我从开始就让你自己做主，包括一周作业自评、签名权自定等。当然，这里要申明两个意外:一是有人到我面前要签字，我问，你觉得自己一周作业情况能享用此荣耀吗？他说，不能，我说，请回，他便回。他作业情况确实不好，驳回他的申请，相信他当有所体悟。二是有人俯我耳，说，想得这一权利，我点头同意，他说，作业仍会做。我拍他肩头，说，好样的！最后我想说，信任无价，阴谋掉价，心态阳光，精神明亮！

【吃“文化”】

学校早餐，一粽一油条一咸鸭蛋，一碗米粥，多粒花生米。戏说，我们在吃文化呢，你看，粽子是屈原，油条是秦桧，鸭蛋便是汪曾祺，因为他写过高邮的鸭蛋，这花生便是许地山，他写过落花生。同桌小李小高笑不拢嘴。补说，这便是课程了，有实物，有体验，有精神。俩人闻听笑得淑女形象尽失矣。 ​​​​

【“南渡北归”】

阿华因故回广西老家读书去了。已去半年。他在这儿成绩不好，也不想上学。阿华的小姑说，回老家后，学习进步很大。他目前住宿，周六周日跟着爷爷奶奶。阿华的母亲应在外打工。他父亲前些年因故去世了。"六一"临迈，我送他一套《南渡北归》，权作问候的礼物吧。

【你还教我们吧】

今天就在学生要离开教室赴考场时，一个小姑娘揪着我的衣袖，眼巴巴地望着我说，老师，你会教我们到八年级吧？我反问说，你想不想。小姑娘很坚定地点头说，想，你的课好。这是个语文总考不及格的所谓学困生啊。这话，是送给我的美丽鲜花，一种至高褒扬，也是一种激励和期盼。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