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人交往,常凭着一种莫名的成见,而且这种成见似乎很难也很少改变。
我信任一个人,会始终信任他。倘对哪一人有疑,也往往始终有疑。不管男女,都可成立。
我千里迢迢去读研的那一年,那时不比现在方便,火车要坐上三天三夜,几乎从始发站要坐到终点。车上认识了两个人,很凑巧地也是江苏去南宁读书的研一学生,都是男生,其一高,镇江人,一看就是具有南方特色的乖宝宝,另一人,南京的,则明显混过江湖,莫名地让人不信任。
这样的相遇,似乎很准备着有点男欢女爱的下文,也确实算沾了点边。其中一人,不知是何心理,一年一度地会跟我表白一下,并暗示我其余未表白的364天,心里也是有我的——而他这样的瞎话,太过不真诚,估计连他自己也良心不安,最后就不了了之了。
真正朝夕相处的,还是班里群英荟萃的女生。
我嫉妒她们的大多数,因为她们年轻貌美,一帆风顺。
我同宿舍的女生尤其值得嫉妒,不是因为她在长相上神似周迅,而是因为她是被保送读研的,完全没有经历我们寒窗苦读和患得患失、忐忑不安的过程。此外,也因为我一贯不是好学生,天然地嫉妒她这种品学兼优的典型。
而我亲近最多的,应该是丁,因为她跟我一样,都是“外地人”,她身上既有孩子气的娇憨,又有革命家雷厉风行的行动力,她是这两种气质的奇异混合物,我很愿意跟她在一起,我也始终难忘跟她一起坐在河边,啃着鸡爪,看油黄的太阳渐渐西沉。
但是我最信任的人是邓,没有之一。这种信任也是莫名而来,并始终如一的,从最初认识到十五六年后的今天,甚至到更久远的将来。
不过倒也正是在她这里,从理论上解释了我看人的这种成见。
那就是眼神。
邓告诉我,一个人的眼神是不会骗人的,眼神飘乎不定的人,往往心中所想杂多。她这句话,在当时让我醍醐灌顶,在后来我也时常会想起,并且曾不注明来源,深沉地指导过别人,使其一直怀有我很智慧的错觉。
我对照邓,觉得确实如此。她身上那种很靠谱的气质,果然跟她沉稳的语速、正规的步伐,和笃定的眼神息息相关。
我也在自己身上印证了这一点。因为我的眼神就比较呆,看什么东西,常常就一副两眼发直的样子,八成也是因此,我也往往颇能得一些人的信任。
不同之处在于,我被人信任还安然无恙,而她的被我信任只招来了许多麻烦。比如,曾经我烦恼要不要考博而给她电话,毕业那年报到证的事情麻烦她找人解决,学位证弄丢后请她帮忙找学院开证明……
诸多我自己去做都会嫌麻烦的事,她都周到而尽心地帮我做好了。说到这里,我真是既感激又羞愧啊。我就像一个家暴老婆的渣男,他说“我爱她才打她的”,我也是这样的强盗逻辑:“我因为信任她,所以老找她麻烦,来折腾她。”
十年前,我刚刚会用QQ空间写日志,有一篇写到她:“……人人都有烦恼,然而我却如此阴暗,别人的痛苦带给我安慰,让我觉得并不孤单——这世上并没有谁格外得到恩宠。但是,我知道,我的安慰更是因为有你。庆幸有你,在这样孤单深夜可以听我絮絮叨叨,虽然远隔千里似乎就在身边。……身边人来人往,可是夜深人静,我能想到的却只有你,我的朋友。”
现在依然如此,无论遇到什么事,或者想不通,或者拿不准,或者任性而为只是汇报一下,只要听到电话那头她夹杂着柳州口音的普通话,熟悉的声音里有着一贯的沉稳和温暖,让我无端就觉得有所护恃,心下安宁。
今天是2017年真正的最后一天,大年三十,我愿你安康幸福,心愿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