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为霜,秋天悄然随夏天的退却而莅临,顺走酷暑拾来金黄衣襟。万物在如此季节挥霍、释然、成熟、丰收。人群熙熙攘攘,微风萧萧瑟瑟,银杏飘飘落落......
初见银杏,是四岁时搬入新家所度过的第一个年,收拾好房屋,父亲领我下楼。印象很深,四周的景象都还是青绿的。走到银杏前,父亲告诉我这是秋天的孔圣人,洗礼的象征。那时的银杏并不巍然伫立,小树苗一棵与光缠绵。我欣喜的从父亲手中接下一枚嫩叶仔细观摩。手掌般大小的银杏被我玩弄,形态甚是滑稽。展开看似半圆的蒲扇,中间凹缺了一个小口,它的面目略显青涩但却渲染着格调的艺术美,连扎染的画帕也要朴逊一筹。它的枝节犹为细长,指缝摩挲间任我肆意蹂躏,活像亭亭玉立的舞者,翩翩然,旋转跳跃。父亲蹲下手捧落叶,洒向我头顶的天空,我追随谢幕的落叶,沉醉无忧。
校园的银杏是我与它的再次见面。满地铺张,我妄为在杏海中奔放,卷起夹杂着白果酸涩气息的尘埃。我心生念头,抓住略粗的树桩,双手摇晃,落叶沙沙作响似在倾诉着什么。我捡起其中一片,发现蔓延的叶脉,紧紧攀附着伸至无尽的远方。忽闻父亲叫唤,摸索去寻他。我发现父亲站在校门外,他的肩头被杏叶爱怜。拎起父亲送来的饭盒,表面也留存少许叶片萦绕秋天的气息。
又见银杏飘飞时,在早秋时节,未曾想过硕大的银杏已满地金黄,俯下身竟察觉叶子所呈现的枯黄。一旁的父亲在杏雨中徐徐弯腰拾起又放下,反复几次,筛选出最完美、绚烂的银杏叶。穿梭在树荫下的他略显狼狈,他拍拍身上的尘土,在光晕追逐下,星星点点的亮圈在父亲的发丝上躲迷藏,不经意间将一抹银白发射入我的瞳眸。我顺势望去,父亲鬓角悄无声息的染白,他依旧倍感活力,只是岁月无痕是幌子,时光时刻践行在他身上。银杏半入云端,不再任我左右,它在荡漾的青春中呐喊冲破层层束缚。银杏叶依旧灵动的飘起飘落,风不知廉耻的挑逗着它,华丽身姿如蝶舞优雅。但最终风不再起,它的归宿只有轮回......
林路上,四周人头攒动,唯独一对父女,父亲高大的身躯用大手包裹着女孩幼稚的小手牵着她,让她骑在自己的肩上,去触碰那银杏的初芽。
许多年后,头顶花白的父亲佝偻着脊背,低着头借助一旁女儿的手臂缓步行驻,那是春去秋来,生命的逝然与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