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助醉翁之艺讲水煮声律启蒙一东

云对雨,雪对风,晚照对晴空。来鸿对去燕,宿鸟对鸣虫。三尺剑,六钧弓,岭北对江东。人间清暑殿,天上广寒宫。两岸晓烟杨柳绿,一园春雨杏花红。两鬓风霜,途次早行之客;一蓑烟雨,溪边晚钓之翁。(看正文之前,要求大家先读三遍)


《声律启蒙》的作者是康熙年间的车万育,和其内容相仿、影响相当的还有清初戏曲家李渔的《笠翁对韵》。李渔的《肉蒲团》一直毒(feng)害(mi)到今天,写剧本本色当行,写《笠翁对韵》却没太走心。“一东”里就有归韵瑕疵实在不够专业,而且文辞上也不及《声律启蒙》精致。比如开篇第一段,《笠翁对韵》是“天对地,雨对风。大陆对长空”。这一段后来被说相声艺人玩坏了。传统相声《对春联》中说对对子的规矩就是“天对地,雨对风。大陆对长空。雷隐隐,雾蒙蒙。开市大吉对万事亨通”,整个把《笠翁对韵》带low了。《声律启蒙》的第一段则是“云对雨,雪对风,晚照对晴空”,都是天象,看着就规整。


同样是云、雨、雪、风。马荣成的漫画看多了,想“雨对雪、云对风”行不行?不行,平仄之故也。“风对雨、雪对云”行不行?在这段中也不行,韵部之故也。关于平仄、韵部、对仗等知识,这里先按下不表,留着今后内容不够时注水用,反正这次挖的是一个大坑,有的是时间交代前世今生。那么“云对雪、雨对风”行不行?可以,但逊于“云对雨,雪对风”,这是典故之故也。


云雨这个典故出自先秦男神宋玉的《高唐赋》,内容有点限制级,大家自行脑补。元稹诗“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单田芳评书常用“神女有心,襄王无梦”,骆玉笙《剑阁闻铃》中唱“从古来巫山曾入襄王梦,我何以欲梦卿时梦不成”,都是从这个典故生发而来。


风雪两个词在一起,浪漫的同学应该会联系起“风花雪月”,这个词本来比喻文辞空洞,现在也用于表达唯美的感情。海岩有一部书叫《一场风花雪月的事》,拍成电视剧和电影都挺火,电影版是黄晓明和Angelababy的首次合作,现在听说已经领证了,也算是未辜负这个词。如果你是个悲观的人,大抵会想到“风雪夜归人”这首诗,“天寒、白屋、柴门、风雪”满满负能量,但只一个“归”字便可让人心中一暖。老高是评书控,一看到“风雪”就想到林教头,也是醉了。


晚照和晴空对当代都市人而言都已经比较奢侈了,一旦出现往往会刷爆朋友圈。“晚照”就是夕阳,“清风笑、竟惹寂寥,豪情还剩下一襟晚照”,我很喜欢黄霑这首《沧海一声笑》,认为霑叔是才是华语填词界的珠穆朗玛,如果你认为林夕或者方文山才是,我也不争辩什么。如果你认为闫肃才是,那么我鄙视你。宋祁有一句“且向花间留晚照”也很漂亮,但无奈全词中“红杏枝头春意闹”太抢风头。


来鸿对去燕说得是鸿雁和燕子。鸿雁在古代有送信的功能,后面讲苏武的时候详细说。古代人送信很艰难,除了驿使和鸽子之外,什么鸿雁、青鸟、鲤鱼都可以用来传信。于是便有了“青鸟不传云外信,丁香空结雨中愁”、“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驿寄梅花、鱼传尺素”这样的句子。我们很幸福,生活在一个即时通信的时代, “家书抵万金”的感觉渐行渐远了。


宿鸟对鸣虫可以引发出两句诗来。其一是“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背后还有一段佳话。话说贾岛同学对“敲月下门”好还是“推月下门”好拿不定主意,吃也想、睡也想,居然骑驴上路时也想,还一只手反复做推、敲状,这就不好了,相当于机动车上路时开小差,差点撞了韩愈的车队。韩愈一下子就怒了,“哥都是帝都的代市长了,还有人找我碰瓷!”一问姓名,居然叫“假倒”,确定是碰瓷得无疑。好在韩代市长还比较亲民的,详细了解后,直接拍板用“敲”好。这就是推敲这个词的来历。其二是“雨中山果落,灯下草虫鸣”。这两句是王维的,钱穆先生很是推崇,认为“透露出天地自然界的生命气息来”,诗格甚高。


三尺剑是刘邦三尺剑取天下的典故,六钧弓是鲁国勇士颜高(不一定颜值高)能拉强弓的典故。对仗很工稳,以至于你即使不知道“钧”的具体含义,也会知道它和“尺”一样是个计量单位,据说一钧三十斤,“千钧一发”就是十五吨系在一根头发上,“雷霆万钧”就是一个大招一百五十吨。还有很多古代的计量单位,现在都不用了,比如“锱铢必较”中的锱铢同样也是重量单位,六铢为锱,四锱为两,用来代指微小的数量。


岭北对江东不多说,江东是项羽的根据地,“江东父老”、“江东子弟多才俊”、“不肯过江东”都和项羽有关系,这个人在后面还会隆重出场。


两岸晓烟杨柳绿,一园春雨杏花红。两鬓风霜,途次早行之客;一蓑烟雨,溪边晚钓之翁。这两组长对,都不复杂,大家体会一下词性对应即可,比如名词对名词,动词对动词,形容词对形容词,量词对量词,数字对数字,如是种种。


最后说说人间清暑殿,天上广寒宫。广寒宫是嫦娥姐姐的地盘,胡说八道有可能被错投猪胎。所以重点说清暑殿,这座宫殿是东晋孝武帝司马曜所建,他后来死在这座宫殿里,而且死的很奇葩。话说司马曜好酒,这一天八瓶老雪下肚,喝得很High,非要拉着张贵人继续撸串。张贵人不乐意,就被他大骂一顿,还说了些“明天就去找小三”的狠话,临了还吐了张贵人一身。殊不知这张贵人刚烈的很,当晚趁着司马曜酒醉,联合宫女活活把一代帝王用被子给闷死了。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不管你多牛,喝酒骂老婆都是一件极端危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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