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竿

钓鱼应该算是我为数不多的几个爱好之一。池塘、小溪边于我而言,都是消磨时光的好去处。由于这个爱好的培养,我之前的那个急性子、暴脾气慢慢地被流水潺湲地打磨光滑。慌与躁在我身上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少。而这一切,我的点滴进步,使我不得不感谢我的引路人——我的爷爷。

犹记得在我暗昧懵懂之时,他曾领着我到一条不知名的小溪边。我坐在小板凳上,看着他架起鱼竿与木椅,然后与他一起静坐着,默默无语。等我大点后,便也拥有了自己的鱼竿。是那时最新最好的鱼竿,与爷爷的烂鱼竿成了鲜明的对比。于是,我提出给爷爷也买一根,他却拒绝了。

有时一壶茶的最后一缕热气也耗尽时,鱼篓依旧空空如也。我总懊丧地喝着凉茶,撇着嘴角,不满地盯着水面,或用指节敲打饵盒。而爷爷却坐在那儿,叼着烟,任由烟雾笼罩着他全身,恍若与世隔绝。我甚至看见他胸腔的起伏都比平时缓些,若不是他睁着眼,我还当他睡了。时光在他身旁放缓了脚步,不再健步如飞、大步流星,而是以一种平易近人的进行态在他指隙间闲庭信步。有时我们从晨光熹微一直坐到暮云叆叇,他都没有变过姿势。是的,我看的分明,他连手指都没有抬起过(除钓到鱼时)。

后来,我长大了,才明白为什么他的烂鱼竿常可以钓上不小的鱼来,而我只能忍气吞声地喝一壶凉茶。

然而,已经迟了,在爷爷永远地闭上了他的双眼前,我没能明白那个道理、河边一老一少两个长长的影子只剩下了一个。我学着他的样子,用着烂鱼竿,默默地、无悲无喜地看着水面。于是,渐渐地,我钓到的鱼越来越多。可我没有像以前一样欣喜若狂地上蹿下跳。如果爷爷能看见,他一定会欣慰地眯着眼,微笑着说:“还不错,再接再厉。”可人生又哪有如果呢?我懊恨于自己的傻,一直没懂爷爷那个静默的等候的姿态中对我的爱。那是他耐心的无声的引导。

人就像一个缓慢打进去的螺丝钉,一直自动旋转着通过,总有一天能通过那个孔,硬塞反而会降低速度甚至破坏。所以,我们最应该做的,是默默地等待,等待螺丝钉穿过孔的那一日。

人的一生起起落落,只不过鱼竿一沉,水面一涟漪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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