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乡在湖南最南边的一个小县城,在我们那中元节又叫鬼节,七月半,但老家人都是在七月十四过鬼节。上大学至今已有十四个年头没在家过鬼节了。鬼节在老家是一个比较重大的节日,家乡人都比较重视。这一天是祭祀先人的日子,这一天家里的大人都会很忙。
七月十四这天早上,父母会先去集市买活鸡活鸭,买回来后先关在笼子里供我们小孩玩耍。母亲会在家大门口,摆张小凳子,上面放三杯自家做的米酒,在烧完的蜂窝煤上插上三束香,每束各三只香,再点上三点香烛,然后拿着纸钱烧给先人,嘴里还和先人说着要保佑子子孙孙的话。小时候看凑热闹,也会自己拿着纸钱去烧,当时不懂,也因为年纪小,会蹲在那烧,这时母亲或奶奶就会说我:不能蹲着烧,蹲着是对先人不尊敬。虽然没明白为什么,但还是会照大人那样弯着腰。烧完后,母亲会把酒洒在烧纸钱的附近,让先人先喝着。
匆匆吃完早饭,父亲就会去灶台烧水。烧水期间,父亲会先杀鸡杀鸭,这时候我就派上用场了。杀鸡时我就把碗放在地上,父亲就会把鸡血直接装在碗里;杀鸭时可就不那么简单了,父亲会先给鸭灌些酒,说这样等会好拔毛,放血时我得搅拌着,说是鸭血里有杂质,不搅拌出杂质鸭血就会凝固,搅着搅着只要筷子上有很有厚一层血膜粘着了,搅拌也就结束了。
在老家吃的都是血鸭,即是炒鸭过程中把鸭血放下去一起炒,让鸭血均匀的包裹着每块鸭肉。以前在老家只觉得这是一道普通菜,但步入社会后,尝过各色各味的鸭肉,还是觉得老家的血鸭最是好吃。背井离乡才恍然明白故乡的才是最好的,有了孩子后回家次数变少,甚是想念。
等到水开后,父亲会直接把开水倒在装有鸡鸭的盆里。正式拔毛了,鸡毛会直接丢往垃圾筒,鸭毛拔下后会装在袋子里,等节后,会有专人来收鸭毛,又可以抵一点水果钱。
临近中午,母亲在厨房给我们做着炸糍粑。面粉、糖、水搅拌成不粘手的状态,起锅放油,油热时用调羹瓦一勺放入油锅中,炸至稍黄即捞出,刚出锅的糍粑热气腾腾且烫嘴,但却酥软香甜,好吃极了。并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吃上这美味,只有在过节时母亲才舍得用这么一大锅油炸。有几次,趁母亲不在家,我就会自己偷偷去做,但都不及母亲做得好吃。现在物质丰富了,每每回家,母亲也不会给我们做这个了,而我们也不会主动和母亲说要吃这个,一来怕母亲太操劳,二来怕身边受不了,太上火。
吃完午饭后,母亲又会去菜地摘些小菜,父亲忙着切菜,我在家帮忙洗青菜,配料等。父亲不会炒菜,切好菜后他会跑去看会电视等母亲回来。母亲在我还没记事时,一直在一家修车厂当厨师,买菜,洗菜,切菜,炒菜都是她一人,因此她也习惯了很多事亲力亲为。
母亲炒菜时我喜欢在旁边看着,看着锅里的肉翻滚变色,慢慢炒出香味,我就口水直流,炒好后母亲也会习惯性地让我来试菜,母亲问味道足不足啊?我就连忙点头,母亲看了也乐呵呵。大多时候,菜还没上桌,我已经知道哪个菜好吃了。看的多了,很多菜不用教我已经会了。
看母亲炒菜次数多了,很多菜我也是无师自通。初中很长一段时间,母亲去外地运货,父亲每天白天也在外干活,都是我来照顾着两个弟弟的起居生活。
晚饭开始前,又会有一个祭祀仪式,会比早上的稍隆重些。会给先人先准备三大碗肉菜,三杯酒,三束香,三根红烛,一把纸钱。烧纸钱的过程和早上一样,但会比早上烧得多,老人们说这阳世间的纸钱就是阴世间先人用的钱,烧多点给他们,让他们在阴间能过上富裕生活,免受别人的欺负。烧完后会放一串鞭炮,随着鞭炮声响起,晚餐也就正式开始了。
老人们说鬼节是阎王爷给先人们放风的日子,这一天先人们可以到阳间活动。所以一般大人们都不会让小孩子在这一天出门,因为说小孩阳气不足,遇到鬼后会吓会,以后长不大。但孩子都是闹腾的,也不懂这是什么,哪有不想着出去玩的。但那时地方电视台还真是知民情,为避免孩子们出去玩,会在一整天都播放关于“鬼”的恐怖片,比如林正英的僵尸片,龙婆的鬼片......在那个年代,香港鬼电影开启了我对“鬼”的定义,看完之后我时常在夜里做噩梦,但依然会选择继续看。当然,放在现在,我肯定知道这是假的。
直到现在老家还在待续着这一风俗。
昨晚母亲打电话给我,母亲问:今天过节放假吗?深圳那里过节吗?才想起今天是鬼节。到我们这一辈已经没那么讲究了,也慢慢遗忘父辈们过节时礼仪了。
刚好今天是中元节,借此抒发内心那些久远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