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快六月下旬了,二弟两口还没有回老家,往年过了端午,就回来的,大哥心里不安起来,担心二弟的身体是不是又出了状况。毕竟,他患高血压脑血栓已经二十多年,身体很脆弱。
这几年一入冬,二弟两口就被儿子接到城里,春夏之际天气暖了,儿子再给送回老家的院子,也是由着他们的性子,在他们还能自理的时候,尽量让他们心里舒坦些。
论虚岁,大哥已经八十了。尽心尽力地伺候后老伴儿十余年,送她走后,就一人坚持守着老家的五间房,不肯进城随儿子住,也不去女儿家。但凡自己能动弹,就不去给儿女添麻烦。
每年二弟进城,屯里这趟房子,两家九间,就剩大哥一人,点一盏灯。住南屯的四弟和弟媳,天天凭着这一点灯光,远远地判断着大哥的起居,如果几天不亮,就走来看望,如果白天大门上锁,就绕到房后,趴窗户看看,再打听前后院邻居。
春天,二弟的女儿女婿、小舅子来把菜园种上。之后,地干了浇水,草荒了锄草,空闲的边角,又给栽上茄子辣椒芋头葱苗,大哥就像莳弄自己的菜园子一样,不让撂荒。二弟两口每年回来,菜园里都满满的生机,青菜豆角黄瓜土豆苞米,啥都不缺。
二弟两口回来,这两个院子里的人气,就又活泛起来。住前趟房的三弟,下午来找二嫂凑局打扑克,四弟两口,时不时地溜达过来,在两个哥哥家里坐一会儿。二弟媳和四弟媳,做点好吃的,包了饺子包子,都要送一盘给大哥。各家晚辈孩子们回来小聚,都尽量把老哥几个叫着一起吃饭。
院门开了,后院的狗,前院的猫,就都来蹭吃的,像进自家门一样随便。
大哥兄弟四个,还有三个妹妹。他当过生产队长,主持过大家口的家政,最多时,全家22口,大哥还会做大锅饭菜,是村里人家办事置办酒席的大师傅。
大哥年轻时当过生产队会计,打的一手好算盘。后来有个机会,镇里水果公司缺个做饭的师傅,大哥想去,拿不定注意,跟二弟商量。二弟极力支持,去那儿有机会转正成国家职工。大哥就去了,天天通勤二三十里山路。做饭,杂活,勤快利索,从不偷懒。秋天的时候,水果公司会计忙不过来,算账总对不上,大哥扔下水扁担,拿过会计的算盘,噼里啪啦三下五除二,算得一分不差!放下算盘,扔下一屋呆懵惊诧的领导和会计,继续闷头担水做饭。
大哥就这样一战成名,后来转正、入党,兢兢业业地在水果公司干了一辈子,上班风雪不误,直到退休。
六月底,二弟两口终于回来了。大哥这才放了心。晚上,两家的灯都亮着,四弟两口也放心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