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漫长的高温辐射,秋天终于来了。一起到来的,还有卖家摊铺上黄嫩嫩水灵灵的小白菜。
小白菜是菜种子直接下地生成的幼苗。待到幼苗移栽后,经过两个多月的雨水浇灌和大自然的洗礼,精神气爽昂首挺胸,肚子里像揣着一面小鼓的大白菜就上市了。小白菜的面世,意味着距离大白菜的丰收指日可待。
二十四节气里记载:立秋点白菜,白露摘新棉。过去对于靠天吃饭的农民来说,入秋不栽白菜不点萝卜的人家,如果不是智商方面,就是身体上有问题。懒人的下场,是进入寸草不生的冬季,不仅家里的餐桌失去了春的味道,就连大人孩子的肚子也跟着遭罪。我的父母既不存在智商问题,身体也不懒,所以一过了立秋天气,父亲就会一头挑着水桶,一头担着粪篓,急匆匆地往自留田里赶。他这是要抓住时节将小白菜的种子下地了。
他先用铁叉翻起一小块土地,再拿铁耙将土坷垃捣碎耙平弄成一个菜畦,畦埂也要用脚踩踏结实。地翻好了,下一步就是施肥灌水。撒少量的农家肥后要一次把水灌透,以利于种子吸足水分后极早发芽。因为小白菜的种子比沙子粒还小,黑褐色的,掉在地上很难辨认和捡起。为了能撒播均匀,精明的父亲便拿出从家带来的细沙子,和小白菜种子混合一起。这样,撒起来就不会一堆堆一簇簇。用这种法子种出的小苗,能很好的控制株距。
自打菜种子下了地,父亲每天又多了项新任务,看管苗子不缺水也不让遭了虫害。父亲对苗子的关心度,跟他后来看管小孙子很有一比。因为肥水跟得上杀虫及时,小白菜很快长大了。那时候,父亲脸上的笑容就像秋日的阳光,热辣辣的。他会根据天气状况,在一个温度不是很高,日头不是很烈的傍晚,招呼着家里人一起去地里栽白菜。
栽种大白菜,必须先修垄。白菜垄是父亲事先抡着镢头冒着秋老虎的威力,一镢头一镢头堆起来的。上面洒满他的汗水。开穴、下苗子、浇水、埋穴,一番操作下来,才算完成栽白菜的环节。那时间,我们小孩子腿脚勤快大多管运苗子。母亲说,我们的小手不知轻重,挖苗子的活儿怕不能胜任。她怕我们手下重了,破坏了苗子的根系;更怕我们不会挑选,将健壮的苗子留在菜畦,而将病殃殃的毫无气力的给铲出来。铲苗子最重要的,那就是不能将苗子周围的土给铲散了。那样,会影响后期的成活率。
在我们家,我的父亲管着开穴,规划小苗的株距,母亲管着铲苗。一颗颗带着新鲜泥土的小苗很快从地里挖出来,送进事先备好的盆儿里或者菜篓里。哥哥心眼子多脑子转的快,自己负责跑腿儿往地头上来回运送,而往沟穴里撒苗子,则会分配我去干。给白菜穴里浇水,则有大姐负责。撒苗子要撅起屁股弯下腰,猫着腰向前挪步,走不了几步就会觉得腰疼背酸。于是,我跟母亲提意见,说这活儿太不好干。母亲笑着说,天底下哪有好干的活儿?不肯下力气就不会有所收获。等到冬至的白菜进了家门,吃上香喷喷的白菜猪肉炖粉条,你就不会后悔今天所下的苦力了。
栽白菜最后的一道工序就是埋穴了。通常,由父亲来完成。父亲的大手,像一只坚硬的铁耙子,三下两下就把穴给埋上了,而且整理地跟当初修的垄一模一样,看不出人曾在上面动过手脚。
白菜好吃但栽植过程却很繁琐。不去栽种不知道其中辛苦。如今父母老了,栽不动了,想要吃大白菜,必须去市场上买。随着生活的逐渐好转,每每我们回家嚷着市场上买回的白菜太难吃,缺乏白菜味儿,父亲就会表情严肃并严厉地对其进行批评。说我们不懂得珍惜别人的劳动成果。吃了几天大米干饭就忘了过去吃过的苦。
是啊,每一颗白菜都是农民伯伯用汗水浇灌出来的,没有他们的用心栽植,人们怎会在秋冬时节,吃上如此美味的大白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