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苍耳转学插班到我们班的那天，在我们学校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
以前读过一句话，人美到一定程度，雌雄难辨。这句话用到苍耳身上再合适不过。看到他，你就会觉得“这么可爱，一定是个男孩子”这句话真合理。
他往讲台上一站，我们所有人，连坐我前面的学霸都抬起了头。我在心底赞叹着一个男孩子，皮肤怎么可以那么白嫩呢！
他好像还不太习惯这样被人注视，脸色马上变成了粉红色。可是接下来他一张口做自我介绍，全班男生都不怀好意地笑了。
“我叫苍耳，苍老师的苍，耳朵的耳。”
我看到好几个女生都赶忙低下了头。
接下来苍耳的表现，常常让我“怀疑人生”。我想不通，他明明长着一张清爽干净、人畜无害的脸，说话做事为何处处碰雷呢？
二
他刚来就赶上了班级调座位。我和另一位成绩不好的男生被分配到了坐在班级的一个角落的位置。分完座位我就回家了。第二天早上我来到教室。发现我同桌换了。苍耳居然跟那个男生交换了一下，成了我的同桌。
跟苍耳坐一起，可是全班女生的梦想啊。我看着周围的女孩向我投来的或羡慕或嫉妒的眼光，对这样的安排毫无异议。
谁知道，第一天跟他做同桌，我就被他气到了。老师一转身在黑板上写字，他就开始跟旁边的男生打闹。老师一回头，他就装得一副老老实实、一本正经的样子。而我呢，还在傻乎乎地看着老师呢，老师看看他一副乖巧的样子，就开始用怀疑的目光盯着我。而且，有时我被他撞得歪倒一边。老师回头时，他已经归位了，我还没呢！这样子折腾了几下之后，老师忍无可忍地开口了，点着我的名说：罗叶，你干嘛呢？好好听课，别老动来动去。然后，不等我解释，老师就出去了。苍耳在一边跺着脚大笑，完全无视我两眼瞪着他都快瞪出火来啦。
我本来想下次他再这样，我就好好骂骂他的。可是在一次放学时，我看到了他带着一帮男生跟另外一群社会上的混混打群架，他们每个人手中都拿着铁棍或者木棒，也有刀。那场面跟《古惑仔》很像。我当时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吓得我心脏跳得好快。为了绕过他们，特地抄远路回了家。
第二天，我再见到他，就在他面前乖乖的。他要抄我作业就给他抄。他要考试时我传答案给他我就传。他要借我钱去网吧玩，我就借给他。他在座位上吸烟，我也视而不见。“识时务者为俊杰”嘛！我这样的小身板，他随手一扔就能把我扔好远，我最好不要惹他。
苍耳来到我们班不到三个月，就成了我们班一帮调皮捣蛋的男生的老大。他们还成立了一个“苍龙帮”，该帮派的大哥就是苍耳。苍耳带着他们整天无所事事，要么翘课去网吧玩，要么因为不明所以的原因，跟别的学校帮派“约架”。
没多久，苍耳他们就出事了。
三
有几天，苍耳没有来上课。我问了一下他的小跟班猴子，苍耳怎么了。猴子因为经常抄我作文，跟我关系还不错。猴子说苍耳被人打伤住院了。原因是苍耳跟隔壁学校那个帮派的老大喜欢上同一个女生。这个女生虽然人长得很漂亮，可是不是什么好鸟，她同时做了苍耳和那个男生的女朋友，“脚踏两条船”，并且怀孕被苍耳发现了，苍耳从没有碰过她，该女生见瞒不下去了，便告诉了苍耳事情的真相。苍耳一听，气得一个人去找那个帮派老大算账。对方有三个人，苍耳被打得那叫一个惨，打完之后他们就跑了。一个路人经过这才把他送进了医院。
没几天，苍耳回来了。他恢复得不错。除了手腕上伤得比较重的地方，还有一些伤痕，其余地方看上去没任何异常。
我心想，苍耳这下应该会老实一些了吧。
我又判断错了。
没几天，英语老师点名念分数发试卷。苍耳考了倒数第一名。在苍耳上台去领他的试卷时，英语老师直接把试卷扔向了苍耳，苍耳没接，试卷掉在了地上。本来闹哄哄的教室一下安静了下来。大家都盯着老师和苍耳。只见苍耳慢慢地捡起了试卷，然后当着老师的面，一下一下把试卷给撕了。教室安静的只有苍耳撕试卷的声音。老师气得脸都青了。但是，老师什么话都没说，拿着课本就走了。
这次事件之后的第三天，英语老师召开了家长会。学生不准参加。但是我还是听说了英语老师对别的家长都很热情，但是偏偏不理苍耳的父亲，并且还特意点着苍耳父亲的名字，说他儿子考了倒数第一名。
这导致了凡是该老师的课，苍耳就一定不会在教室里出现。
这个时候，高二的期末考试很快要来临了，我们就要升入高三了。
有一天，苍耳来上课时，满身的酒气，脸上还带着伤。我心想他一定又去打架了。
然后，苍耳那天格外的奇怪。他一天都在睡觉。就是那个英语老师的课，他也没翘课出去，继续睡觉。老师们早就管不了也不想再管苍耳，只要他不在课堂上捣乱，不影响其他学生，就任他想做什么做什么。
一连三天，他都是从上课睡到放学。第四天，一大早，破天荒地，他居然比我来得早，而且居然在学习。遇到不会的问题，他还主动问我是怎么解答的？我给他讲了一遍他没听懂，又请求我给他讲解第二遍。我心底打起了一个大大的问号，他这是怎么了？怎么跟换了一个人似的。
从这天起，他再也没有翘过一次课。他是班级里来得最早，走得最晚的一个。上课的时候，他居然开始认真听讲，还记了笔记。下课的时候，就问我他没有听懂的部分。有别的男生喊他去网吧玩游戏，他拒绝了。还有社会上的几个小混混找到了我们教室的门前，喊他出去。他理都没理，一直在低头学习，最后，那几个小混混悻悻然离去。
期末考试的时候，苍耳的成绩已经不是倒数第一。
四
过完暑假，我们升到高三，并且重新分配了班级。我跟苍耳不再是一个班。但是，我还是陆续听到他的一些消息。据说，在新的班级里，苍耳除了问别人学习方面的问题，其他时间不跟任何人说话，他把课桌搬到了一个角落里，整天埋在一堆书里。
第一次模拟考试的时候，苍耳居然考了全年级第五名，班级第二名。整个年级都轰动了。学校特地开了一场表彰大会，号召我们向苍耳学习。
那天开完会之后，学校提前放假休息，同学们都走了，正好是我值日，我晚走了一会儿。路过球场时，我看到苍耳一个人在打篮球，他刚刚好投进一个漂亮的三分球，回头看到不远处的我，笑着冲我挥了挥手。我才想起，我很久都没有看到苍耳笑了。
五
高考分数出来的那天，到处都在传苍耳考了年级第三名，他的分数可以上清华北大了。我的高考分数不理想，我可能去不成我想去的那所学校了。我有些失落，一个人默默坐在教室里，直到同学们全部离开。正在发呆时，有个人坐在了我的对面，是苍耳。他已经知道了我的分数，特地来安慰我。他以前可从没有安慰过任何人，我问他为什么变化这么大？苍耳给我讲了他的一个秘密。这个秘密解开了我心中所有的疑惑。
在开完家长会不久后的一天傍晚，苍耳在网吧玩游戏玩累了，就回家吃饭。老远，他就看到他家门前围着一帮人，隐约还能听到打骂声。他赶忙跑过去。他看到他的跛了一条腿的瘦弱的父亲正被几个大汉暴打。他的脑袋“轰”地一声，赶忙冲上去保护父亲。他哪里打得过那几个大汉，刚冲上去就被人打倒在地。幸好旁边的群众看不下去了，赶忙帮忙拉开了他们。可是父亲被几个人按在地上打的画面还是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脑海里。
从小，苍耳的母亲就离开了他们。他的父亲有一条腿是跛的，不能出去干活，只好靠在家门口摆摊卖一些鸡蛋、香烟、糖果等杂货来养活他。这次，由于他父亲的摊位多占了一些别人的位置，来不及挪开，就被对方喊人给打了。
“我冲过去保护父亲时，也被别人一拳打倒在地。我跟父亲像两条狗一样在大街上被人打。那一刻，我无比地痛恨我自己。我恨自己不够高不够壮，不能保护父亲。我更恨自己不争气。拿着父亲卖杂货的钱混日子。
父亲被打的那天晚上，我一个人买了半打啤酒，去了城外的护城河边。在那里边喝边流泪，最后喝醉了，躺在那里过了一夜。早上到了教室之后，觉得累继续睡，睡了三天之后，我想通了最重要的一件事情：我得好好学习，我必须要赢。这是我为父亲和我自己目前能做的唯一一件事。我不想再看到我跛脚的父亲被人赶来赶去。不想再看到他被人围着打。我想让父亲有尊严地活着，我想让他过上好日子。我想成为父亲的骄傲，我想让自己不后悔地活着，我问自己，既然一定有人要赢的，为什么那个人不能是你？”
“所以，你才有了现在的成绩。”
苍耳和我都笑了。
苍耳去了清华。我复读了一年。第二年考上了我想去的大学。
每当懈怠时，耳边便响起苍耳的那句话：既然一定有人要赢的，为什么那个人不能是你？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