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的黄昏,似将暮未暮,给人以恐慌,希望却因不甘心而紧随。季只觉得糟糕透了,走在路上暗暗抱怨,随后又停顿了一会儿,望着残阳映衬下的远山,只得重重地叹了口气,继续蹒跚。
朢与朋友到河边捉鱼,朢一直是这样一个人,玩起兴后全然不知时间的逝去,朋友已经走了,独留朢一人还在河边胡闹,鱼一条没捕,反湿了一身,不过他一直是这样一个人,一人自言自语都能笑,更何况自己玩耍。
朢慢慢的走,小路还没铺上石板,浅浅的泥沙颜色渐深,还原出脚的模样。朢一路观望,想着还能在这路上寻些事干,他一向是闲不住的,眼睛慢慢睁大,他看见了季。
“季?他怎么在这,他不是一向不出来玩的么,今天却很怪。”,朢暗暗思忖。想着想着,季已然立于朢前,双眼貌似无神,甚至死灰覆盖,朢吓了一跳,却越发惊异。
季还是那副模样,嘴唇翁动,喃喃的不知在说什么,看来还是没察觉到朢。朢只得挥挥手,努力吸引季的注意。许久后的季方才回神,先前的面容尽是收敛,唯有仍显呆滞的眼神能联想到不久前的他。
“嘿,季?你不是学霸么,怎么也懂得出来玩啦,我早就说过了,别老是那么孤僻,多出来走走,你看我……”朢看着季笑嘻嘻道,目光却灼灼地直视季,看似是想从中发现什么。
“恩……我只是出来散散心——我没什么事,真的……没什么事”季僵硬地转动眼珠,生硬说着,目光仍望着远方,似是没看见朢地自言自语。
看着季僵尸般的举止,朢久顾无言,只是看着季,季也不多说,只是站着,久久不言语。
“你究竟怎么了,有什么伤心事么,可以跟我分享的”朢先打破了僵局,终于意识到有些不对的他见季仍旧不语,“是叔叔阿姨发生了什么事么?”
季听到这,耷拉的脑袋似是想起了些什么,短短的哀嚎后拔腿冲向远方,似乎那里有无尽的希望,徒留“为什么”一句在附近回荡,渐渐没了声响。
朢看着季远去的身影,不明所以,却也是跟了上去,季的古怪行为令他担忧。
追至河边,季停了下了,朢却吓了一跳,看着季正有往前走的欲望,猛地把季扑倒。
其实朢也意识到季的父母似乎出了点问题,他忘了那晚说了什么,只记得说了很多,正如他的名字一样,记忆的消逝总能与时间同步。
之后的几天内,朢一直陪着季,季的阴影也貌似不见,或许是隐藏,但总之是好多了。
随着中考的结束也寓意着分离,那天朢还是记得不多,只是记得季看了他许久,仿若要将他融入记忆,虽就此别离。
总听别人说,时间啊,像流水,其实它更像流云,看着它流动,却不知何时逝去,有时动,有时静,仿佛一切都那么理所当然,掠过了无痕。
朢毕业后做了生意,结了婚,过着普通人孜孜追求的细水长流。他所不知的,平淡,不过是风起云涌的一环,得到的便也要偿还。
“怎么办,资金链断裂,股东们纷纷抛售股份,老板……”朢惊醒时嘴角不断抽搐,大脑也变的缓慢了,不停地重复这那清醒的梦,或者说,梦中的清醒。
朢这几日一直在做这个重复的梦,由现实印刻的梦也更为深刻。“怎么,又做噩梦了,唉——要不……你,去看看有什么可以帮上忙的朋友……”身旁的妻子不知何时也醒了,望着朢的愁容,语气柔弱道,不自觉两行清泪划过。
朢只是不语,烦躁地起身往门外走去,和儿时的欢乐不同,同是一条路,一个人,心却慌了。吹着从远处徐徐而过的风,朢的心反倒平静了些,看着远日下落,仿佛黑暗注定了会侵蚀光明。“朢,你怎么在这,真是好久不见,没想到你变化了这么多”迎面的是一张爽朗的脸,“你还记得我么,朢”
“你是……季?”看着这张脸,朢总觉得熟悉,但感觉遗忘了什么,“嗯——我当然没忘……季”
看着朢的双眼随即闪过几分失落,马上又被惊喜取代。那晚两人聊了好久,朢只是记得好久。聊到生意时,朢魔怔了一下,想起妻子的话语,又稍稍忆得往日同学议论季的风姿,便不再犹豫,开始与季倾诉这几年的甘苦,生意的无奈更是令朢停顿许久,似在回忆怅惘,感概生活的无奈。
季静静地听朢倾诉,时不时为朢的处境惋惜,并称自己感同身受,更多的是鼓励,于此献上真挚的祝福。
“这是场愉快的谈话,但也仅仅只是谈话了”,朢失望地摇了摇头,不禁思忖,“罢了,人家能做到这一步,应算是尽力个朋友的职责了,帮你是情分,不帮是本分”朢这样安慰着,自己反倒先哭了,从小乐观的他第一次哭的这么不知所措。
翌日清晨,不过是太阳的又一次升起。朢似是忘了所有,径直走向公司,明知迎来的将会是漫天的无奈。他看见了季,在咖啡厅旁,“早啊”,打了声招呼,季尚且不言,深邃的眼眸注视着朢,似是要将他融入记忆,轻轻地叹了声,“嗨”。
“你还记得我们栽的第一株花么,那是在……”朢正等着咖啡,旁边的季突兀地说了句,朢惊讶了下,也没多想,“当然没忘,你那时还……”
季垂着眼,感觉在想些什么,指头有淡淡的发紫,伴随着颤抖,他那本就不红润的脸愈显苍白,“恩……你没忘——可我却记得”。
日子一日日地过,朢的公司不知为何,无缘无故一笔资金的投入,引得公司死灰复燃,日子重新回到正轨,仍旧细水长流……
“谁啊,来了!”朢不耐烦地将门甩开,门外只有一份文件和泛黄的信封。“贷款证明……死……”,朢无法想象这些是如何存在于一张稀薄的纸,其实希望与绝望本就相对,绝望对面是希望,反之亦然。
信封拆开时,还残存些许灰,“其实我一直都记得……一直……”
独留朢一人恍惚站立原地,“原来没忘……从来都不等于记得,从来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