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小孩你别馋, 过了腊八就是年。”腊八已过,年味渐浓。虽然已人到中年,对过年的感觉日益寡淡,但关于儿时的年味,妈妈的味道,在我的记忆深处,挥之不去……
01 祭灶
进入腊月,年味渐浓。腊月二十三要祭拜灶神,是灶王爷升天向玉皇大帝述职的日子。
妈妈一大早起床,把灶台先收拾干净。撕去旧的灶王爷画贴,贴上新买的灶神。然后,净手,在香炉里燃香上蜡,烧纸钱,以糖果供奉之,祭拜灶神。
祭拜时,听见妈妈小声念诵:“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的口诀,祈求玉皇大帝保佑人间,在新的一年里风调雨顺,保佑全家人平安健康,快乐幸福,无病无灾。
那天,妈妈还会用平底锅,烧麦秸火,烙一些灶爷托(馍),以供奉灶神爷。也就是从那天起,民间有讲究,就不能再烧干锅啦!意思就是说不能再烙馍,只能蒸馍。
02 打扫房子
腊月二十四,是打扫房子、贴窗花、拆洗被褥、搞卫生的日子。
打扫房子可是过年前的一个重头戏。这个重活儿、累活儿,基本上每年都由我和妈妈完成。
一大早,吃过早饭,我和妈妈就紧张地忙活开了。
先要把房子里的所有东西全搬出来,放置在院子空闲处,腾出空房,以便好清扫。
妈妈围着围裙,戴上口罩和白色的卫生帽。一条长竹杆子上绑上扫帚,先扫灰尘。
扫完灰尘,下来就该刷墙了。用年前妈妈和同村婶婶们在邻村相约用架子车拉回粉墙的白头(白粉)刷墙。
白头像过去农村的胡基块般硬,需要前一天晚上取一些,用榔头砸碎,泡在水盆里,闷一夜。第二天,用的时候就软化了。再给盆里添水,便变成稍粘稠带稀水水一样的白头水,才能刷墙。
妈妈先用刷子仔细地刷一遍。我负责用辘轳在井台上绞水,给妈妈盆里不停地添水、换水。
然后,妈妈继续刷墙,刷完一间房子,再刷另一间。我乖巧伶俐,懂事勤快,干活认真细心,也能吃苦。
我和妈妈分工明确,相互协作。妈妈负责刷墙,我负责擦洗残留在窗棂上、墙角、地面上残留的粉点子。
妈妈的衣服上、头发上和脸上都沾满了白色的花点子。我也是忙前忙后,手脚不停。一双小手在冷水里长时间浸泡,冻得通红通红的。
下午,等墙壁稍微晾干一些,我再帮妈妈把所有搬到院子里的家具、物件、坛坛罐罐、杂七杂八的东西,擦洗干净,重新搬回,物归原处。
粉饰一新的墙面,雪白亮堂,再贴上时尚好看、漂亮洋气的庆丰收年画、明星年画(有一年贴的大明星陈冲),房子里便焕然一新。
忙活了一天,尽管累得气喘吁吁,腰酸背痛,但收拾好的屋子,干净整洁,窗明几净,看着人心里十分清爽舒坦,再苦再累也感觉抹值得。
03 贴窗花
贴窗花装饰居室环境,成为中国年春节喜庆活动的一项重要内容。贴窗花,能将人们对美好幸福生活的愿望表现得淋漓尽致,将节日气氛装点得富丽堂皇,红红火火,喜气洋洋。
每年贴窗花,也是我帮着妈妈一块儿干的。
妈妈用面粉打好糨糊,晾着。那时候,可没有这胶,那胶的,也没有见过胶带纸。贴窗花,农村就是用面粉打糨糊。
我站在小板凳上擦洗窗户,停一小会儿,晾一下。我和妈妈合作,妈妈糊上白纸,我在一大堆花花绿绿的漂亮窗花中挑选出我认为中意的图案,小心翼翼地贴上去。
常以“吉祥喜庆”“五谷丰登”“人畜兴旺”“连年有余”等为主,这些窗户纸式样新颖,别具一格,剪纸精巧,美轮美奂。象征着幸福美好、吉祥和谐的寓意。
哈哈!站立半天,尽管小手冻得像个透明的红萝卜,常常顾此失彼,刚贴好这边,那边又裂开了。我手忙脚乱,糨糊抹得满脸、满身都是。
妈妈回过头,见我狼狈不堪的样子。笑着鼓励我说:“我娃贴得好着呢,慢慢贴,不着急。”
记得有一年,我和妈妈进行了大胆的“创新”。我们用粉红色的纸代替了家家户户传统的白纸,糊了窗户,再配上形态各异的窗花,简直漂亮极啦!
凡是来我家串门的邻里乡党,都交口称赞说:“这种糊法更温馨,更洋气,更时尚,更红火!”
糊上漂亮的窗花纸,年味的红火喜庆气息扑面而来,顷刻间弥漫在农家小院……
我的心里乐开了花。美滋滋地,一连高兴了好几天呢。
记得妈妈常说:功夫那有枉费的?!
04 做新鞋
在那个年代,过年对孩子们来说是一种期盼,是一种念想。孩子们都盼望着过年能吃上妈妈做得好吃的,穿上新衣服和新鞋子。
年少时,总记得一家人中,妈妈是最辛苦的。爸爸是村党支部书记,整天忙于公家的事情。那时,我家姊妹多,记忆中,妈妈一年到头,起早贪黑,勤俭持家,含辛茹苦,任劳任怨。要上工挣工分,还要喂猪养鸡,做家务,给我们姊妹几个做衣服,做鞋子。家里一大摊子事,全落到了妈妈头上。但妈妈勤劳能干,也很好强,什么事情也不会落在别人的后边。
特别是,妈妈要给我们姊妹几个每人做双新布鞋,赶在过年时穿,妈妈晚上熬油点蜡,可是没少吃苦头。
记得有一年过年前夕,妈妈起早贪黑地在给我和姐姐、妹妹赶做新布鞋,让我和姐姐轮流执掌煤油灯。都到后半夜了,妈妈手里的活儿还没有做完。我稚嫩的双手举着煤油灯,感觉酸痛得不行,困得眼睛睁不开,直打哈欠,我实在撑不住了,谎称自己肚子痛,妈妈便让我先睡了。
我一觉醒来,看到妈妈仍在昏暗的灯光下忙碌着,面容倦怠,鼻孔被煤油灯熏黑了,两鬓斑白的头发若隐若现……我的鼻头不由得一下子酸了……
妈妈一直坚持缝制到天快亮时,才收工。连续几天都如此拼命忙活。好在赶在春节前,妈妈做完了手中所有的活儿。
那年过年,我和姐姐、妹妹如愿以偿,穿上了妈妈熬夜亲手做得新布鞋,在各自的小伙伴中,美美地炫耀了一番。
05 炖肉、蒸包子、包饺子
妈妈厨艺好,能做一手漂亮的农家饭。无论是擀长面、搓麻食、摊煎饼、烙锅盔、做各式各样的韭菜菜盒子和萝卜盒子,还是八月十五做花花馍,在我们村子,都是响当当的好手艺。
到了腊月二十九,手脚麻利的人家开始炖肉、蒸馍、蒸包子、包饺子、贴对联。
妈妈提前一天发好面,怕天冷发不好,盖上笼布,醒在热被窝里。
第二天,面发得“噗通~~噗通”地,用指头一戳,有细小的马蜂窝儿,证明面发好了,发到了。
这一整天,妈妈要忙着蒸够近乎半个月的蛋蛋馍(陕西关中长安叫馒头),红点是必须要打上的。白白的馒头,火红色的小圆点,煞是好看。打红点的活儿,妈妈一般会交给我去干。
蒸好的馍馍,放在蒲篮,或者簸萁里,或者盛放在长方形的大竹篮里,用铁钩搭吊在房梁上 ,防止老鼠偷吃。
等过几天,馍冷了。我跳跃着,摸一个,咬一口,直掉碎渣渣,好吃极啦!吃那种咬一口掉渣渣的蛋蛋馍是我的最爱,至今初衷不改。细细回味,仍觉得胜过如今的面包之类的吃食。
妈妈排长队买肥肉,回家炼油炒菜。记得那时候,队里每年分给村民的棉花籽油,按人头,一人一斤,要撑着吃到年底。可想而知,油有多金贵。
平时炒菜,妈妈用一柄长杆铁勺子,从那只放在窑窝黑色陶瓷油罐里,只舀一小勺,用作炒菜。
记忆中,一年四季,只有过年和过会,才能吃上肉。平时想,都是奢望。鸡蛋、蔬菜都很稀缺,更别提鸡鸭鱼肉了。
只有过年,母亲才允许我们敞开肚皮,饱餐一顿。
大年三十,母亲用大铁锅爤肉。我守在灶台前,美其名曰是帮母亲烧锅添柴,其实是踅摸着想多吃点肉。
煎、炸、烹、炒,听着锅里“滋滋啦啦”冒着热气,炖肉的香味扑鼻而来,馋得我直流口水……
肉煮熟了,妈妈喊我乳名:“小——小——,快来,妈给我娃弄点好吃的。”
妈妈用雕刻着淡蓝色花纹的白瓷碗,给我盛一小碗肉和骨头,让我坐在我家大门外的小门墩上,尽情地享受一番。
我知道,这是妈妈为了奖励我在家里听话,爱干活儿,劳动好。
我像个小公主一样,骄傲地吃着,啃着肉骨头,小口啜吸地喝着肉汤,仿佛那就是人间美味!
我眼巴巴地盼着,香喷喷的肉包子蒸熟了。母亲掀开锅盖,我急不可耐伸手去抓,狼吞虎咽,等不得凉一下,一口气连吃了6个肉包子。母亲爱怜地“训斥”着我:“慢点儿吃,小心烫着,锅里还有……”
至今忆起,暖意萦怀,香气仍留存在我的唇齿间。
06 过年
大年初一,早早地起床,洗漱,收拾停当。美美地吃上一碗妈妈前天晚上熬夜包的萝卜大肉酸汤饺子后,穿上妈妈做得新衣、新鞋,一家接一家地到叔叔伯伯家中去拜年。
那一年,我和姐姐、妹妹都如愿地穿上了妈妈做得新布鞋,在小伙伴中骄傲地炫耀了一番呢。婶婶婆婆都夸妈妈做得鞋式样好看,手工精细。
当我浪了一圈回到家时,看见妈妈正在后院冰冷的大铁盆里,刷洗着我们姊妹几人早上换下的脏衣服。我看见,寒风中,妈妈的鬓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不堪;妈妈的双手,在冰冷的水中冻得通红,而且手背上有几道深深的裂口,正向外渗着鲜血……
多年过去了,当时的情景历历在目。至今想起,仍羞愧难当。都怨我少不更事,让妈妈受了太多的辛苦和劳累。
时光如梭,岁月如歌。转眼间,妈妈离开我,已经一年多了。一年来,多少次午夜梦回,梦见妈妈,我梦中哭醒,泪水湿巾……
我难忘妈妈,多少次在灶前紧张而忙碌的身影,汗水湿透了她的衣襟。此情此景,往日重现,永远镌刻在我年少的记忆中。
尽管妈妈离开我已一年多了,多少往事已经模糊。新春佳节的脚步愈来愈近,但儿时的年味,妈妈的味道,童年的期盼和幸福美好时光,多少欢乐,多少爱,永远地珍藏在我的记忆深处,历久弥新。
(2024年2月2日再次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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