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如水,漆黑的夜幕中隐约闪烁着几枚星子。虫蛇不语,寂静的院落中只留下长剑刺落树叶的簌簌声。流月已经忘记自己在天影阁待了多久了,只知道从记事起,便是一人一剑在漫漫长夜中穿梭。
出生便不知道父母姓甚名谁,八岁被带入天影阁学习剑术。她记得十五岁那年漆黑的山洞里,她与身旁几十位同伴被告知要互相残杀--他们中只有四个人可以活着走出去。
弱肉强食,从来就是江湖上的不二生存法则。
她永远不会忘记昔日最最亲密的姐妹将手中的刀劈头向她砍下时她心中的震惊。当然,她也没有心慈手软。
颤抖的手,滴血的剑,应声倒下的好友。她踩着同伴的尸体成为了有幸存活的四人之一。烛火忽明,她听到了一声清冷的男声:“哟,还有女子能够活下来,真是不容小觑。”
浅笑端方,如玉温良,这是她看他的第一眼,只这一眼,似乎七年的孤独时光都可以就此忽略不计。
就这样,她成为了他身边四大贴身暗卫之一,成了很少能直接接触他的几个人中的一个。她的剑术迅如疾风,势如闪电。只要是他的命令,她无一不是出色地完成。江湖盛传江南天影阁四卫之首流月杀人如麻,冷面嗜血,是魔一般的存在。
练完剑,流月伫立良久。听到一声哨音,流月敛剑转身回到住处。推开房门,接着明月的清辉,她看到几案上又摆好了信笺。
利落拆开,取出纸条。上面写着她的下一个目标——辟剑山庄,江阡尘。
辟剑山庄,江南第一铸剑名门。历史悠久,铸剑手法奇绝非凡。现任家主正是江阡尘,此人不过而立之年,但一声断喝便能震颤半个武林。
能担得起如此家族重任的人自然不是等闲之辈。传闻十二年前老家主殡天,江家旁系叛乱,江阡尘以惊人的手段铲除异己,稳登家主大位。十二年来,更是把辟剑山庄治理地井井有条,比先主在时还要兴旺几分。
夜凉如水,子夜钟寒。流月踩着飞起的檐角纵身跳入辟剑山庄后院。月色正好,流月抬头望了望门上的匾额,一水阁,辟剑山庄历代家主的内室。
流月握了握手中的剑,屏住呼吸,轻轻将房门推开一角。满室寂然,房中隐隐传来一人安然熟睡的鼻息声。
流月缓慢靠近,抽出别在腰间的孤鸿剑,寒光一闪,直直向睡榻上那人刺去。
床板突然转动,剑劈在了空空的床板上。流月收回剑,那人忽然从床底飞出,流月随即追出窗外。
流月已许多年未输得如此之快了。那人只用三招,流月便已经招架不住,那人不经意间双指一弹,孤鸿剑从流月手上飞了出去,等流月回过神来,已被打倒在地。
剑指到流月鼻尖,那人身体微微前倾:“哦,是个姑娘。女子本该好好待在闺阁之中,整天做些打打杀杀、舞刀弄枪的事可不好。”
流月有些气恼,抬起头,瞪着江阡尘。那人嘴角轻扬,语气轻佻,目光深邃不可见底。
江阡尘侧身看了一眼直插在地上的孤鸿剑,顿了顿:“姑娘,麻烦回去告诉想取在下性命之人,江某潜心打理辟剑山庄多年,从未与人有过纠葛。如是江某无心之失,有所得罪,还请其指点一二;若是无理取闹,就休怪江某不客气了。”
说罢,江阡尘运功,剑从泥土缝隙中拔起,飞回到流月手中。流月见其无继续追究之意,心想此人武力高强,不可蛮拼,于是飞身离去。
流月的刺杀任务失败了,这在流月的杀手生涯中是从未有过的事。
流月回到天影阁,第一件事便是去刑室领罚。无法出色完成任务,哪能轻易过关。
三十六道惩罚的工序下来,流月只觉周身疼痛不已。撸起衣袖,身上却不见半块淤青。流月内心惨笑,天影阁惩罚人的手段的确非凡,浑身无一处不痛,却没有半分伤痕。
出手失利,流月还是第一次遇到,还是在几招之内就败下阵来,流月心有不甘。她没有完成他交付的任务,她让他失望了。
内心凄然又不甘,流月独自一人在后院中踉跄着踱步。走了几步,流月停下,想了想,转身向阁主所在的顾廷轩走去。她去承认她的过失,同时,再请求一次机会,她流月,不能让他失望。
走进顾廷轩,通报三声无人应答,见阁主寝室的门半掩着,流月便上前推开,内里空无一人。透过寝室的窗子,看到后院走廊尽头隐有烛光。
流月转身向后院走去,通过漆黑曲折的走廊,走到接近亮光处,突然烛火闪烁,墙壁上十八环眼内利箭飞射而出。
流月拔剑抵挡了一阵,算准了利箭射出有时间间隔,趁流箭飞射的间隙,挥剑向十八环眼一一砍去。环眼尽毁,石壁洞开。
流月收起孤鸿剑,小心翼翼向前走,百步之余,顿觉周身寒气袭人,抬眼看,周围冰雪广布,晶莹剔透,俨然一座冰室。
冰室正中央有一座冰台,上放置一冰棺。流月好奇,飞身上台,发动内力推开冰棺棺盖,定睛一看,内里躺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男子,只是……
察觉到异动,那男子睁开眼睛,棺盖闭合,流月被一股自棺中冲出的气流推开。等再站稳时,那男子已从棺中飞出。玄色青龙面具,紫色衣衫,立在冰台上,看着流月。
“属下不知阁主在此,无意惊扰,甘愿受罚。”流月跪下,不敢抬头。
男子没有接话,而是抬首,望向偌大的冰室内壁:“流月,你可知我命你今日去刺杀的那人是谁?”
“辟剑山庄庄主,江阡尘。”
“你来天影阁有些年头了,可知晓本阁主来历?”
“属下不知。”
“我叫江陌尘。”男子说罢,摘下了一直挂在脸上的青龙面具,剩下的,是一张血肉模糊的脸,那双翻飞斜横的皮肉包围着的漆黑的双眸中,闪过一丝狠厉。
江陌尘给流月讲述了一个故事。
三十二年前,辟剑山庄第三十六代家主喜得双生子,取名江阡尘、江陌尘。由家主亲自启蒙,教授武功。
家主之位只有一个,江氏传位,只看继位之人有无魄力和才华,并不讲求嫡庶尊卑,家主之位要传给双生子中对的哪一位,要看其长大后的能力。
十二年前老家主赴洛阳参加英豪宴途中遭到岭南邪教首领段无涯的暗算,中毒身亡,江家旁系二叔欲扶弟弟江陌尘登位,却因江阡尘先行一步召唤出凤凰令而失败。凤令既出,威力无穷。江家一片火海,二叔被凤火击中,当即毙命,江陌尘也下落不明。江阡尘随即顺理成章登上家主大位。
“凤凰令能召唤出九天玄凤,九天玄凤之火用来铸剑,乃是辟剑山庄铸剑的秘诀。凤凰令口诀是江家家主继任时口耳相传的秘诀,家主遇害出于偶然,并未选定继承人。若非江阡尘包藏祸心,偷到盗诀,怎会在父亲匆忙遇害,未来得及传位之时便已悉知口诀?”
“我虽然在火海中保全性命,但已被烧得体无完肤,每到十五日月圆之夜,皮肤便如蚁噬般疼痛难忍,只得躺在冰棺中才能缓解痛苦。”
“他江阡尘不配坐家主之位,杀他,便是为我与叔父报仇!”
“流月,你是我最看重的暗卫,这个任务交给你,你能否完成?”江陌尘飞到流月身边,俯身问道。
“属下必当拼尽全力,达成阁主心愿。”
只“最看重”三个字,流月愿用一切作为回报。甚至,不惜性命。
六月十二日是江阡尘的生辰,到往常来看,江湖各路英雄豪杰都会前往辟剑山庄参加宴会,并献上诞辰礼以表祝贺。
去往辟剑山庄山远水长,道路上免不了劫匪流寇,流月守候在桐山附近,这是江北去往江南的必经之路,但这一带山路蜿蜒,山上盗贼盘踞。运送贺礼的车马经过,山贼群起打劫。
流月趁局势混乱之时,赶紧钻入一只鎏金乌木大箱之中,躲在金玉珠宝之下,待运送贺礼的车马摆脱山贼纠缠后,清点行装,继续向辟剑山庄进发。
月上柳梢,笙歌弥漫,辟剑山庄内宾客云集。
算计着时辰,流月从箱中跳出,正厅内热闹非凡,后院防守较为松懈,除几拨护院按时巡逻外,其余家丁小厮也都去了正厅的廊下讨酒找乐。
流月从窗中跳入一水阁,将小几上酒壶里的清酒中加入蒙汗粉。环顾四周后,流月躲到了床榻底下。
几个时辰之后,宾客们意兴阑珊,各自就安排好的住处休憩,江阡尘一一送别后才准备回房。
房门被“嘎吱”推开,流月紧握孤鸿剑,那人径自向小几走去。
滴滴清酒入杯,那人端起酒杯,同时孤鸿剑出鞘,寒光一闪。
举起酒杯的手停顿了一下,江阡尘脸上突然噙满了笑意:“姑娘,今日是在下生辰,姑娘是否该为在下举杯庆贺,而非躲在这床榻之下。山庄内对的正厅虽无广宇般宽阔,但还是容得下姑娘的一方席位的。床榻之下逼仄狭小,怕是委屈了姑娘。”
既然被发现,流月提剑而出,二人便在室内展开搏斗。
流月此次有备而来,知其武力高深,过招之时更是不敢掉以轻心。
突然,江阡尘发力向流月腹部一击,流月身体后倾,孤鸿剑直直向江阡尘飞去。
流月的目光顺着剑看过去,看到江阡尘的脸,想起那个自己甘愿为之刀山火海的人。双生兄弟,大约容貌会相似,只可惜那人面具下只剩一张残破的脸,失去了让流月加以比对的可能。二人身量极像,但声音略有不同,江阡尘声调轻佻,充满了戏谑之意;江陌尘声调低沉浑厚,落地沉闷。
孤鸿剑擦着江阡尘的面颊飞过,割落其耳侧一缕头发,直插在窗棂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震醒了流月。
失去兵器,流月顺势抓起房中一切可以反击之物反击,但均被江阡尘躲过。
江阡尘的兵器千骨扇逼近流月时,流月定定望着江阡尘,牙齿一转。
江阡尘见状,立刻在流月动作尚未完成时点住其穴位,右手拇指和食指夹住其腮部,左手在其后背一拍,一颗鲜红的药丸从流月口中吐出。
“打不过就寻死,姑娘真是没骨气。”
流月来时服用了噬骨散,这噬骨散并非一般自杀毒药,一旦服用之人死去,便会血溅当场,沾到死者鲜血之人,会立即浑身燃烧,最后连骨头都不剩。
不过是以命换命,流月心甘情愿。
江阡尘反手抓住流月的手腕,眉间微动“姑娘这么想不开,可不是做杀手的料,不如从今金盆洗手做我江阡尘的妻子如何?”
流月被点住穴道,无法开口,只得用眼睛瞪着江阡尘,漆黑的双眸中写满了不可思议。
“娘子的眼睛真美,不过用这样的眼光看着夫君可不好,姑娘家应该学会温柔,别总是整天打打杀杀的。”江阡尘抬头,“来人,给这位姑娘收拾一间房间,明日请来族中长老商量我与这位姑娘的成婚事宜。”
门外进来一位管事模样的中年男子,身后跟着两个丫鬟。流月上半身动弹不得,只能任由两个丫鬟牵引着,向客房走去。
室内安神香正浓,流月很快就熟睡过去,梦里,没有见到他熟悉的身影。
客房外站着两个人,正是江阡尘和那位吴姓管事。
“崔神医怎么说,这噬骨散如何去除?”
“回庄主,崔神医说,这噬骨散对服下的本人身体无害,只要性命无忧,一年之内毒性便可褪去。”
“好,你下去吧,准备一下婚事的事。”
“庄主,您是否觉得这位姑娘有些眼熟,像极了……”
“吴管事,你先下去吧。”
“是。”
晨辉洒落在白云青山间,辟剑山庄一派喜气洋洋,家丁丫鬟进进出出,采买装扮,庄内被大红色的喜字覆盖。
流月的穴道依旧被封着,只得无奈地躺在床榻上。
珠帘幕垂,帘外的梳妆台几边,坐着江阡尘。正用手指拨弄着匣中的饰物。
“娘子,这是为夫让府中工匠连夜赶制的饰物,你可喜欢?”说罢,抬头望了望帘内躺着的流月,自然没有应答。
江阡尘回身,又拿起放在案上的嫁衣,修长的手指摩挲着上面绣的凤凰纹饰。
吴管事走进门内,颔首道:“庄主,天影阁的人来了,说是来问庄主要人。”
江阡尘抬手制止了吴管事下面的话,转身向帘内走去。安神香依旧燃着,流月双眸微闭。
江阡尘俯下身子:“娘子安睡,为夫去去就来。”说罢将流月身上的被褥整理一番,手指在流月身上按了几下,转身离去。
等到跟随着江阡尘的最后一名家丁离去的脚步声消失时,流月蓦地睁开了双眼,他来了。
流月醒来时是伏在山庄正厅的地上的,室内室外火海汪洋,隐有凤凰哀鸣。
流月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她似是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八岁大小的自己在一片火海中挣扎,庄内一片刀光剑影,她听到爹爹厉声的斥诉,娘亲幽幽的哭声。年幼的自己奋力向火海外奔去,却被烧断的横梁砸中右脚。正在哭喊时,一名陌生黑衣男子踉跄着走入火海,抱起自己。泪眼朦胧中,自己离火海越来越远。
此时正如同梦中的场景一般,火光漫天,凤凰悲鸣。
流月看了看手心,空无一物,只余一片清凉。
寒冰符不见了!流月起身,疾步向室外走去。
山庄内一片狼藉,尸横遍地,刀剑碰撞之中,江陌尘跌倒在地。紫色衣衫被烧掉了衣角。江阡尘立在不远处,长剑直指江陌尘鼻尖。身后九天玄凤缓缓拍打翅膀,不时有火团自口中吐出,寒冰符就附着在玄风额间。
流月前往辟剑山庄任务有二:杀江阡尘,报阁主夺位杀亲之仇;取寒冰符,毁辟剑山庄铸剑利器。
流月在江阡尘离开后,发觉自身穴道已经解开,并未多想,起身按事先得到的地图潜入一水阁暗室,一番翻找后找到了寒冰符。
来到正厅时,天影阁与辟剑山庄已经开战,流月立即加入作战。正在双方交战激烈之时,江阡尘念动凤凰令口诀,九天玄凤降落,口吐火团,流月急忙躲闪,匆忙间,被火团落地的冲力弹起,手中寒冰符直直向空中抛去。
一个火团击中寒冰符,冰火交融,发出耀目之光,照亮天地。流月被刺痛双眼,捂眼之时,一团火球的冲力将其推入厅内,重重摔在地上,昏迷过去。
“江陌尘,当年你夺位不成,离家,创建杀手组织,目的就是他日回家再战,挑起腥风血雨。我今日怎能忍你再次胡闹?”
“兄长说得如此冠冕堂皇,你怎知你就一定是那名正言顺的家主继承人呢?当年父亲遇害,离世匆忙,何曾留下过有关传位的只言片语?你我同为父亲亲生之子,父亲去世,叔父德高望重,可代替父亲做出传位决定,叔父扶持之人是我。而你却起杀心,谋划夺位,抢走原本属于我的东西。”江陌尘虽伏在地上,但眼中怒火熊熊,恨意明显。
“叔父?你可知你口中的叔父便是你我的杀父仇人?”
“江阡尘休得胡言,叔父已去世多年,怎能容你这般栽赃陷害?”
“二叔在父亲生前便早已心怀不轨,扶持你,不过是为他自登上家主之位埋下伏笔。当时你我不过弱冠之年,实力远不及他,若非我有所预防,现在你我二人恐怕早已是身首异处了!”
看到江陌尘疑惑的目光,江阡尘并未停止讲述:“南岭段无涯其实是被叔父重金收买,才会对父亲痛下杀手。而父亲去世之前,确实有传位之言,并且叔父是知道的。但传位之人,并非叔父所中意的你,而是我。所以,这正好证明了他的狼子野心。而父亲留下遗言时,在场之人便是管笙。”
“管笙小姐!”吴管事焦急的呼喊声打断了二人的争执。
流月向玄凤奔去,玄凤见有人来袭,加紧了吐出火团的速度,流月没有任何躲闪,任由一串串火团擦身而过。
寒冰符与凤火交融的光照下,流月记起了一切。
她叫管笙,江家二房之女。当年江家家主赴洛阳英豪宴,父亲跟随。她想前去玩耍却被阻止,顽皮的小管笙躲进了大伯装载礼物的大箱子里。
大伯遇害后倒在了箱子边,管笙从箱子缝隙中看到了大伯因痛苦而扭曲的脸,走出了箱子。
大伯断断续续地告诉她,大伯要离开她了,让阡尘哥哥今后向大伯一样保护她,还告诉了她一个口诀,让她务必告诉阡尘哥哥,遇到危险时可以用口诀来保护她。
大伯吃力地拿出装有寒冰符的盒子,交给管笙,让她一并给阡尘哥哥。说罢,气绝身亡。
管笙见大伯断气,吓得哭了起来。赶来的父亲见自己无故出现,怕增添麻烦,立刻召来亲信秘密护送自己回山庄。
回到山庄后,庄内一片狼藉,到处都是人在打斗。管笙害怕地躲到了正厅的桌子底下,想起大伯教给自己的口诀,便念了起来。
玄凤现世,火光四起。
原先江老家主遇害前便已察觉端倪,遣人回庄告知成熟沉稳的长子,如遇不测,由其担任庄主之位。只是这凤令口诀乃是历任家主传位之时口耳相传的秘诀,决不能让外人知晓,于是江老家主才在最后关头告诉了小管笙。
江阡尘得到消息后即刻召集护卫防御,布置完备后便四处寻找妹妹管笙,想把她安顿好再处理庄中事宜。四处寻找无果,路过正厅时,忽听到桌布下有人念动不知名口诀,便在心中默记。口诀念毕后,他听出桌下之人正是管笙,欲将其拉出,哪知凤火突至,威力极大,江阡尘心想躲在此处也算安全,便先去处理庄内叛乱。
有凤火助力,叛乱处理得十分顺利,江阡尘收拾完残局,返回厅内寻找躲在桌下的管笙,而桌子底下早已没有了管笙的身影。只余下装有寒冰符的盒子躺在地上。
打开盒子,盒盖上记载了使用寒冰符和凤火的方法:凤凰之火铸剑是辟剑山庄铸剑要诀,凤火威力无穷,万不得已时,也可抵御外敌。寒冰符乃凤凰额间玉石,二者相加,凤火威力更是无边。
吴管事的叫喊声中,流月奋力向玄凤奔去。
自己年幼无知,错召唤出玄凤,而父亲正是死于玄凤之火。是自己错杀了父亲。那年自己在火中被人救下,醒来后丧失了记忆。后来阴差阳错进了天影阁,本以为自己是名孤儿,想要一生过刀尖舔血的生活,无欲无求。却怎知自己竟是江家之女,做出如此让自己无法原谅之事。如今唯有一死,才是真正的了结。
“管笙!”伴随着江阡尘声嘶力竭的呐喊,流月向九天玄凤直直扑去。玄凤难解其意,以为有人想要攻击它,于是又是一连串的火团被喷出。
流月即将要接近那炽热的火团之时,一道紫影闪过,流月被那人抱住,二人向地面滚去。
只有几个零星的火星击中流月,但其威力已是巨大无比,流月白皙的肤色被烤得通红,不一会便晕了过去。而那最炽烈的一团火焰,重重打在了江陌尘的背后,烈火灼裂了他的衣衫,内里一片血肉模糊。
“我不知道你就是管笙妹妹,当年我因病在别院养了三年,小孩子样貌变化快,我不认得你八岁的样子。而天影阁见面时你已让我认不出来。我训练你做杀手,利用了你这么多年,对你从来都是冷语呼喝,未曾有过半句好话。你却痴心错付,为我趟了这趟浑水。你可恨我?”
流月双眸禁闭,没有应答。
“怪我年少不懂事,只一个家主之位便让我蒙蔽了双眼,害你年幼在外飘零。如今我已是身体残破之人,心结已解,无可眷恋。”宝剑出鞘,一阵寒光。
月满西楼,华灯初上。辟剑山庄内焕然一新,喜字高悬,锣鼓喧鸣。
流月一身红妆,安静躺在床榻上,床边坐着江阡尘。江阡尘伸手握住流月的右手,二人掌心相对。
“不管你是小时候总爱跟在我身后的管笙妹妹,还是冷漠绝情的女杀手流月。自始至终,我想保护的那个人都是你。”
“叔父已死,无可追究,事不关你,却平白让你在外飘零了这么久。”江阡尘低头看了看流月布满剑茧的右手,摩挲了几下,“这手以后不要再拿剑了好不好?余生由我来护你周全。”
“我抱你过江家十二座牌坊,迎天地,拜高堂。你是我江阡尘明媒正娶的夫人,哪怕你长睡不醒,我也定能等到你醒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