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没想到,夫妻互动模式隔着血缘也能代际传承。
在我娘家,我爸厨艺过硬。
记得小时候没有上学前,有一次,爷爷的一个故交,田爷爷嫁他七姑娘,请我爸去掌勺。我奶奶对我爸说:你把青青也带上去玩玩吧,反正田爷爷家院子大,住的地方多。我爸爸笑笑同意了。
这样,我就跟我爸去了田爷爷家玩。
田爷爷家是独门独户的四合院,里面种了许多果树,很茂盛,有梨,有苹果,还有一个葡萄架,每年他都会给我们送很多果子葡萄,没少吃他家水果。
田爷爷拄着一根拐棍,时常来我家坐,跟我爷爷奶奶聊天,一聊就是半天。现在想起来,两家相距有二十公里路吧,非常要好。
我爸戴着围裙,有条不紊地一样样准备菜式。我五六岁,不会帮忙,就只顾自己玩。
田爷爷家人多,阿姨、叔叔一大堆,哥哥、姐姐也不少,都对我很好。
据说在葡萄架下能听到天仙说话。
晚上,我就静静地呆在葡萄架下很长时间支楞着耳朵听,许久也没听到天人说话。再使劲听,飘飘渺渺,若有若无。
田爷爷家最稀罕的是一棵鸭梨树。黄灿灿的鸭梨,像灯泡那么大,又甜又酥软,吃的时候香气扑鼻,别处没有,特别好吃。
我记得我爸爸好像在那里呆了三天时间,那几天我就天天吃好吃的和水果,自在玩。
中间有一天,我二堂哥也随大人跑过来玩。在葡萄架下,他发现了一只癞蛤蟆,他就开始用砖头砸那只癞蛤蟆。我叫他别打,他不听。他一次次地捡起砖头打到癞蛤蟆身上,直到在我的尖叫声中癞蛤蟆不动了。
唉,人在不受制约的情况下,真的很容易触发人性之恶。
我小时胃口不好,吃多不消化。那几天,天天在田爷爷家吃好的,就消化不良了。等到第四天回家后,就生病了。我躺在奶奶床上,看到屋顶的电灯泡都觉得恶心,因为它长得像鸭梨。我是吃伤了。
大人就笑笑。说明两家关系不是一般的好。
星期天,爸妈带我弟从我外婆家过来玩,他的头发剃得很短,穿着背带裤,很精神的样子。听我说吃鸭梨吃伤了,见了电灯泡都难受,我弟真是羡慕嫉妒恨!许多年后都记得。
我不是故意的哦!这一切的安排,我都没有参与,是命运的安排。
二
我爸做的菜,色香味俱全,而且他基本不让别人动手,他边哼着京剧边掂勺,胸有沟壑的样子,别人只能听他指挥打打下手。
没想到,许多年后,我自己的家也是这样。
我家那位,没事干总琢磨怎么做点好吃的,把儿子喂好,再跟朋友喝个小酒。
杨哥是北京的一个朋友,跟我们二十几年交情,现常居香港,他几乎每周都来我家小聚,喝酒、聊天。
有一次我出门买菜,灵光一闪,忽然想做生煎包子了,就做了一顿生煎包子。要知道我妈做包子、饺子,那是双枪,那叫一个快。我也算耳闻目染。那次我感觉好,发挥得也特好,杨哥吃了更是赞不绝口。
我呢,就只是有灵感的时候坚持自己做饭,或者某些人真的不想做的时候才轮到我做,其他时候基本不用我操心吃的。厨房是某些人的地盘,我要是侵犯会被赶出来。甚至到后来,连买菜也不让干了,从食材到饭桌,一条龙承包了。
我爸再来我家的时候,我家那位已经是厨艺大拿了。
他让我爸坐着,什么也不用干,自己在厨房里叮铃哐啷,很快一桌子荤素搭配、有硬菜有配菜的饭菜就出炉了。
“这个霸王蟹肉质新鲜,本身有咸味,我放姜蒸的,不用再蘸料。”他说。什么东西怎么吃最好,他心中有数。
我一直都很佩服他,说他有米其林七星级水平。要不怎么世界上最好的大厨都是男的呢!
他征询我爸意见。我爸笑着说,“我没你那么大本事,你是有特异功能的。也没见你怎么张罗,做得又快又好。”赞赏有加。颇有些新老厨神交接棒的架式。
有一次我在反省,这些年怎么形成这种局面的呢?
主要原因在于我做饭,没人捧场。要么不给你好好吃,要么不给你回家吃,做了也是浪费,大大打击了我的积极性。我宁愿洗碗也不爱做饭了。
其实婆婆在的时候夸过我,说我做饭还挺好吃的。
是啊,我炒菜肉都要提前腌制好,勾芡挂汁也讲究着呢,但某些人不买账你有什么办法。
好吧,你行你up,我绝不瞎BB。
反正你做的饭菜呢,我以实际行动大力捧场。最后就变成了这种局面,特好吃,还特省心。
不仅如此,据我看家里夫妻的其它互动方式也被遗传下来。
我一直觉得夫妻每天应该有很多亲吻。
年轻的时候,有一次我跟一个同事大姐探讨过这个问题。
我说,我喜欢每天早晨醒来,从亲吻开始。
可是没有,父母没有,哥也没有。
她说,那你为什么非得喜欢这样,你可以不这样啊。
我觉得这是我听到的一个最差劲的咨询。至今仍然觉得如此。
不知是个什么机制在起作用呢,隔空、隔着血缘关系也能遗传,真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