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节，天气阴郁，云层很厚，天空下着时断时续的毛毛雨，很适合悲伤。我和朋友小秋一起回老家祭扫。
排队上山，排队停车，步行百步阶梯。碑前清扫，洒水，上香，献花，礼拜。结束后，排队下山，排队取车。多年来，这个程序的运转一向稳定。
晚上，我和小秋相约一起吃个晚饭，见面时她却眼圈微红，嗓音里有哭过的痕迹。
“你梦到了哪位祖宗，竟让你如此伤心？”我语带戏谑，毕竟祭扫这回事儿，怀念之心有之，悲痛之情甚少。
“才不是。是我爸今天跟我说了一句话，”小秋用纸巾沾了沾眼泪
“什么话？”
“他说他希望我过得好！”小秋竟有些语带哽咽。
“很平常的一句话啊！”我不禁疑惑，哪个父母不希望自家孩子过得好的？！
“你不懂，我长这么大，这是我爸唯一一句关心我的话。”
小秋说，从小到大，无论她学习工作成绩有多好，父亲从来没有主动夸过她，甚至在外工作这么多年，父亲从来没有问过她一句安好。
但我依旧对小秋的感动之泪抱以不可思议的怀疑。
直到有一天当我读到阿耐小说里的一句话，我突然理解了小秋的眼泪。阿耐说：
“我们等了一辈子，都在等父母一声抱歉；
父母等了一辈子，都在等我们一声谢谢。
遗憾的是，大多数人都没有等到。”
秋爸的那句关心，在小秋的心里，更像是一声变形的道歉。
当我们是孩子的时候，我们迫切需要逃离父母的束缚，渴望创造一个属于自己的新世界，但我们到了人生至要的关口的时候，依旧希望父母给予一些肯定，但父母们有时候总是以一种不可理喻的方式回答我们。
明明知道我们有很多可贵之处，却总是用否定的话打击我们的进取心；明明一直以我们为骄傲，却一直以一种过来人的身份打压我们，批评我们仅有的经验；明明希望我们可以有美满的家庭，有一份满意的工作，却总是向我们诉苦当年自己工作有多辛劳，养孩子有多艰辛；明明期待我们知足长乐平安是福，却总是批评我们为什么不能像别人家的孩子那样站在云巅之上。
美剧《我们的一天》里，小凯文在游泳池里因为父母的疏忽差点溺亡，他对父母的愤怒他的不理解他的不原谅在父亲的一句又一句诚恳的道歉中渐渐消散。
电视剧《都挺好》结局，苏大强拿着被撕毁的习题集懊悔跺脚的时候，苏明玉眼中的泪水何尝不是一种对父母的原谅。
小秋说，在外这么多年，她很感谢父亲的养育，也原谅了父亲粗糙的情感。只是当父亲将那一句关心的话说出口的时候，那些她以为早已忘却的期待却排山倒海般袭来。原来情感的缺口一直都在，并不会因为遗忘而消失。
有些情感，还是说出来的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