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在暑假,我一个人看《街尾之宅》,阴森的背景,血腥的画面,骇人的尖叫,使影片从头至尾透露出让人窒息的惊悚气息。然而,视觉冲击和心灵惊吓是次要的。真正让人难以忘怀的是当初志趣相投暗生情愫到相亲相爱的两人,到了片尾竟是詹妮弗劳伦斯扮演高中生艾莉莎的被男主人公残忍绑架和几乎疯狂地追杀……这是荧幕上的人性,我不敢相信。
还是在暑假,医院的病房里,一个老妇人气势汹汹的闯进来,先是二话不说把我拉了出去,然后一字一句才从如机关枪一般的嘴里蹦出来:小女孩,我银行卡和钱什么也不要了你把包里的身份证还我就好,你一个考上大学的姑娘做这种事……我一时间愣在原地,不明所以,通红了脸。只知道昨天我们还有说有笑,对方因为我任劳任怨地给病号帮忙对我赞不绝口,一个劲儿地夸我善良。对了,凭着这份热切与熟稔,在她下午洗澡时我漫不经心地帮她看了一会包。在我被质疑被冤枉的时候,泪水很快涨满了眼眶,不争气地掉了下来。那一刻,我感到难过,更多的是——害怕。不是害怕随时可能到来的警察,而是一个老人,是那样的面目可憎,好不讲理,面善亲切荡然无存,与昨日判若两人。这是现实中的人性,我不敢相信。
这样的故事让我怯于和陌生人交往,怯于揣测人心。记得去景德楼上课总会经过一个衣着褴褛带着小孩的妇人,去油烟街去五一广场也有追着你要生活费的老头儿,甚至从岳麓山上下来还有身穿校服的学生坐在路边求支援,那些缺胳膊少腿患疑难杂症的就不说了,我看见路人就真的是过路的人,不肯驻足,我也茫然无措。有一天我远远看见那位席地而坐的妇人指导自己的小孩去抱住来往的行人的大腿死缠烂打求施舍,小孩子呢不甘情愿地做了,只可惜乞讨无果,灰溜溜地折回去,那女人开始责备,像是在说:你连这点事都做不好……继续传授技巧。看到这里,我更茫然了,恨不能横穿马路好不用经过他们,别让那小孩为难,再挨一顿骂。
会因为帮助别人受到伤害,又会因为自己的冷漠无情而深深地自责,我说的是有时。有些不经意发现的真相常常让我难过,比如夜色朦胧时从湖大田径场侧门窜出来的大妈,一副吃饱喝足的样子,有说有笑地结伴搭公交,她们不是跳广场舞的,其拿面包的双手不久前还接过不远处风景区游客的施舍;又比如黄昏时,五一路成群结队穿越斑马线的中年壮汉,提着小板凳,不久后又要在人潮拥挤中开始“工作”。
我时常跟同学讲一个笑话:初中的时候,一个面目凄惨的老头儿走进我们教室,拿着一张事故证明,扑通地就跪下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他们村遭了火灾,没了,一切烧没了。他可怜地就像从火灾现场逃出来一样,悲悯的我没钱也借钱捐给了他。他掠夺完一群中学生的财富与真情,跑掉了。 之后,我们得意洋洋地宣称自己做了善事时,却被阅人无数的老师骂我们不加思考,纵容懒汉。一年后,我去了别的高中,果不其然,他又来了。两年后,我又换到别的班级,他又来了。 同样的故事同样的演技,那一场火灾竟持续了四五年甚至更久,我能为他做的,就是写了一篇文章纪念这数次的重逢。 那篇文章的题目叫《扶持美丽心灵》,灵感来自杰西·麦卡特尼的《Beautiful Soul》,可以被译为天使的心,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那种人性中最美被称之为善的东西,我没丢,但也不知从何表达,怕的是不能分辨善恶,怕的是陌生人心叵测。如此,走在人群中也会感到孤独,因为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