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摸她的脸颊,扼住她的脖颈

我上公交车之前,看到一个女人,30多岁,不年轻了,上身一件有点旧的牛仔外套,下面搭着蓬蓬的白纱裙子。

这场景仿佛是具象化的蓝天白云,廉价版那种,从我身边擦肩而过。我在那一瞬间有种感觉,世界远去了,没有嘈杂等待公车的人群,没有太阳和灼烫的指示牌。

一切都变得漆黑和安静,我在同样安静的池子里,化作一尾银色的鱼,视线就集中在那个女人身上。

她是格格不入的存在,太显眼了,颜色也不对。 她应该染成旧旧的颜色,被我或者其他鱼儿,像是食人鱼撕扯鹿腿那样。

哗啦啦,哗啦啦地撕扯个干净。

这是比其他人都高明的一点,别人用眼睛记录,我用味觉,品尝她的那一刻,所有的滋味便浓缩在记忆里,任谁也无法夺走。

这是我日常的想象之一。

暴力,人类个性的原始构成成分,现实中往往被理智的锁链锁得严严实实,偶尔在一些特殊的情况下露出一鳞半爪。

我从来不觉得它是独属于男性的特质,它更多的应该是一种普遍存在的动物性本能,以各种方式表现出来,不单单指肢体冲突。

我曾经写过一篇跟猫有关的小说,故事的主人公是一个男人,每天去巷子里喂猫,在那里遇到了一只浑身看不顺眼的猫,他数度想要弄死它。

这篇小说的灵感是我与我家猫日常相处中得来的,说起来有点矛盾,我爱我的猫,但在很多个瞬间,我有伤害它的冲动。

猫是很矛盾的动物,集柔软、娇小、聪慧、愚蠢于一身。

几乎没有一只猫的性格是相同的,每一只猫的个性都很奇妙。当我将它们捞起来放在怀里,鼻子埋进毛呼呼的小肚子时,我心中即涌起柔情,也出现暴力。

我不止一次想过那柔软得不可思议的小身躯被剖开的样子,精巧的内脏整齐排列,血液是粉色的,肌肉是透明的,它们是被宠爱的造物,死后的样子也与凡间不同。

对我来说,美和爱有时候更像一种冲击性的暴力,让心灵陷入一种暂时性的迷狂。

这有一点好处,就是我只会幻想,绝不会付诸行动。我很清楚边界的两边代表着什么,因此有些事情可以模糊,有些事情,不夸张的形容,我宁愿自己死也不愿意虐!杀任何一只小动物。

不用拿底线什么的来形容我,只是相比较而言我更能接受前者。这是一种对自我的认知,我知道自己绝不会成为那种人,所以我反而能坦然地谈论内心的感受。

人类情感的多面性太让人迷惑了,如果用主流的观点进行分析,你可能会像被关在笼子里的恐龙一样难受。

爱、愤怒、仇恨、失望、无奈,你该怎么去一一分析这些情绪,把它们从烂糟糟的混合容器里挑拣出来,还要保证分离得干干净净。

完全做不到,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你的前半脚掌粘着湿润清凉的草地,后半部分就注定要承受烈火的灼烧,中间暧昧的灰色地带永远不会消失。

我是什么时候察觉自己不算是个好人?

我也不知道,不过现实中的人总是蛮喜欢说我温柔体贴,看着乖巧文静的。

而他们肯定想不到我在网上都写些什么鬼东西。

我们很容易被欺骗,有时候是别人有时候是自己。我不是个好人,但我可以成为别人眼里的好人。

比如今天下雨,我拿着伞从学校的澡堂里出来,带了一个没伞的学妹回她的宿舍楼,女孩的身体暖烘烘,缠上手臂的动作自然而亲昵,仿佛一只没戒心的小动物。

到了宿舍楼之后,她很感激地谢了我,这时在她眼里我就是个好人。哪怕我本质上不是什么好东西,可记忆固定的一瞬间,只要以后不遇到,好人的形象就会成立。

我也不算坏人,但我完全有作恶的能力,只要我想,我可以给一个人造成相当大的痛苦,用各种方式。

这是人性中很奇妙的地方,善恶一瞬,天使恶魔,小丑看客,我不断地转换角色,去窥得情绪背后隐藏的秘密。

整个过程痛苦而愉悦,你会发现很多感受都是新的,惊喜加惊吓地了解自己是个什么狗东西,另一方面,你缺少休息和安全区。

人如果能陷入一个普遍性的情绪区域的话,会很安逸。这比我现在所处的情况要好,想得太多经常让我感到痛苦,如果有的人情绪接收器是大象皮肤,我就是大象鼻子神经末梢贼多的地方。

我十分容易被影响,糟糕与美好三比二,且前者的感受更容易放大。

我也很难建立一段关系,感受不到关系中断后的痛苦和不舍。不过你要是和我交往还是蛮爽的,我算是个比较好的倾听者,因为我知道大多数人都有相当旺盛的表达欲,虽然如果你说得无趣我会努力装作感兴趣。

我真不是个好人,势力又凶残,但知道之后我反而很开心,仿佛我之前就是一副没擦干净的画,所有人都以为画中的我捧着一束花。

然后有一天有人擦干净了画,说:花其实是人头。明确自己的存在,明确自己的情绪,没有比这更让人喜悦的事情。

我爱她,我扼住她。

我恨她,我抚摸她。

这并非矛盾,而是真实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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