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狗叫小乌,有20斤左右,既不威武也不小巧,是农村狗该有的样子。它长得不怎么出众,在狗群里算不上帅狗,在丑狗里也排不上名号。
一身乌色的毛,塌巴着两只细圆的耳朵。要是它向你走来,你故意装作不理它,它就会瞄你一眼,传达的意思似乎是:“你个傻逼,别挡我的路!”小乌很高冷,不怎么会讨主人的欢心。
小乌有一个很恶劣的行径,偷家里的肉吃。如果我们出去一会儿,没有把门拧紧,它就会悄悄的用爪子推开门,于是整个房间就成了它觅食的战场,肆意妄为。有时,没有找到吃的,就趁我们还没有回来,溜走了。
但是,它总会有收获,而且收获不菲。一次,小乌把我们家的肉吃了,那可是有足足六七斤呀。那年,我家没有宰猪,是外婆特意送给我们过年吃的。
它的恶劣行径被发现后,自然被打的嗷嗷叫,但是它就是不逃跑,自愿接受惩罚,好像它不会痛一样。这之后的几天时间里,它的肚子鼓鼓的,走路都迈不开步子,连续几天都吃不下饭了。
等我们的气消了,它又摇尾乞怜,讨吃的。要是我们依然骂它,它就拉下狗脸,坐在地板上一动不动,像受了责备的大孩子,眼神忽闪忽闪的。
小乌是妈妈从小姨家抱来的,它那时又小又瘦,大大的眼睛,怯生生的看着周围的一切。它来的那一年,我刚好去了镇里,上寄宿中学。
一次,它到厕所找吃的,不小心滑进了粪坑,在里面拼命的叫着,被妈妈发现后救了它的狗命,臭哄哄、脏兮兮的小狗,被妈妈用水冲了又冲。
小的时候,小乌就展现了非凡的智商。为了吃奶,它就鱼目混珠,悄悄的去六婶家,趁六婶家的老母狗在喂小狗,它就偷偷的吃起奶来,渐渐的,六婶家的老母狗就把它认作自己的崽子了。
姐姐去世几年后,姐姐的儿子——小俊,有两三岁了。小乌有四五岁了。
小俊每次到我家,被人抱着骑小乌狗,是他最喜欢的游戏。爸爸会抱着他的小外孙,放在小乌的背上,扶着小俊,然后叫唤着:“小乌快走,走,快走!”小乌就丢下它高冷的面子,伸出舌头,一步一步的往前走着,狗背上的小俊嘻嘻的笑着,爸爸笑了,我们都笑做了。
过了几年,妹妹出嫁了。又过了几年,妹妹的孩子——小刚,也有两三岁了。小乌也有七八岁了。和原来一样,爸爸喜欢抱着小刚,放在小乌的背上,小刚开心的笑了,爸爸笑了,我们也笑了。
小乌很乖,躺在地上,谁都可以随意的逗它。爸爸最喜欢做是用手提起小乌的两只前腿,让小乌用两只后腿走路,小乌照样做,要是时间长了,它太累了,就趁爸爸不注意,一溜烟跑了。
无论怎么叫唤,它就是不出现,等到爸爸做其他的事去了,它才出现了,惬意地躺着晒太阳。
妹妹嫁了,爸爸在外务工,我在省城读书,只有妈妈一个人在家。晚上,她常常去六婶家,和六婶聊天,一坐就是几个小时。有时妈妈也会去外婆家,外婆就调侃妈妈:“一个人,和牛吵吵,和鸡吵吵,和狗吵吵,就只有睡觉了。”
小乌最怕的就是妈妈打它、骂它,但也待它最好。每次回家,我就羡慕小乌,妈妈吃什么,它吃什么,而我想每天吃妈妈做的菜还不能呢!
有次,趁妈妈没有在家,小乌又干起坏事来了,把家里搞得乱七八糟的。妈妈非常生气,不断的骂它,它就呆坐在地上一动不动,装起可怜来了。等妈妈骂完,它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讨妈妈的欢心,一副谄媚的嘴脸。
我只要去田里干活,无论是除草、挖洋芋,还是背草,小乌就像跟屁虫一样,伸着舌头,翘着尾巴跟在我后面。我最开心的是去田里背包谷草,堆放包谷草的地方总是有田鼠出没,而小乌最喜欢的就是捉田鼠了。
我只要准备掀开包谷草,小乌总是站在一旁,全神戒备,眼睛直溜溜的盯着草堆。我一掀开草堆,小乌快速出击,手脚并用,转瞬之间,田鼠就被它捉住了。
小乌用嘴刁着田鼠,跑到开阔地,故意把田鼠放了,又快速地把它捉住,乐此不疲。当田鼠被它折磨的奄奄一息了,小乌就刨开土,把它埋了,相当的认真。
每次回家,小乌总能察觉到我来了,远远的迎接我,摇着尾巴,欢快的走着,还不时的回头看我,好像嫌弃我走得太慢了。
“小乌嘴里不停的淌着白沫,我给它吃药、打针,都不管用,已经死了很久了。”当妈妈向我说起时,我才知道小乌已经死了。
人们说一条狗的寿命是十二年。从我上初中到读远大学,小乌也活了十多年了。
小乌,带着它的高冷,带着它的乖巧,带着它的小聪明,带着它的坏习惯,带着全家人的快乐记忆,永远地从我们的人生中退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