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如说陶渊明离不开田园,李白必然也离不开酒。
他是堕入凡间的诗仙,一壶浊酒足以洗风尘。
最开始李白的酒是愁。“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销愁愁更愁”,酒入口愈浓,愁反而衬得更深重而无可奈何了,这时候的李白到底还太年轻,还有着年轻人对于官场美好的渴望和对于仕途盲目的憧憬。年轻的李白是那样孤傲的少年,他恃着才华和天性潇洒,他一样的嫉恶如仇,他一样的因怀才不遇而愤懑。可是他终究是李白,因此诗的末尾写道:“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散发弄扁舟!多么潇洒,多么快意!这正是早期李白作品的迷人之处:他的诗里面蕴藏着普通人一般的对于光明的渴望和对于黑暗的憎恶,却又有一丝圣人的豁达。
因此李白这一壶酒,越喝越放下。狭窄的官场,身外之物被他抛诸脑后,他不会、不懂得、更不愿意为了融入官场虚与委蛇,披上被官场的圆滑世故打磨得血肉模糊的面孔,他的狂,他的高傲,他的极度浪漫只能寓之于酒。“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多么狂、多么傲!李白已经有些醉了,醉了的他像疯子,连酒都是微醺的。他的笔触把酒生生酿入了字里行间,不容的你不醉。你几乎可以看到他对着月光举着金樽,披头散发,月光笼罩在他身上,透露着一种极度不真实的美。
这时候李白的诗是令人钦慕的,狂放到了不真实的地步。其实又那里是李白不真实呢,其实是他过于真实了,真实得不掺杂任何的矫揉造作,这让或多或少的带着掩饰活着的我们,感受到了一丝内心最真实的悸动,有了令人震慑的共鸣。
李白最后一杯酒,敬的是自己和孤独。那时候的他已经隐隐是出尘脱俗的风范,那时候的他是最负盛名的李白,却也是最孤独的李白。他极度浪漫,极度不羁,被人远远景仰和眺望,因而也极度孤独,极度清醒。这时候的诗更令人神魂颠倒:“蟹螯即金液,糟丘是蓬莱。且须饮美酒,乘月醉高台。”他奉酒为一种无可争辩的纯洁,更将酒作伴侣。他跟这就实际是一样的干净而超然,只是烈,只是浓,看着世人皆醉,依旧痛苦地清醒纯粹。酒是浸泡他灵魂的琼浆,孕育的一个如孩童又如圣人的灵魂。“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无人理解又何妨,与世俗隔离又何妨,一杯酒一轮月,就是李白的一场盛宴。在这场盛宴上,他无需讨好他人,他与他的酒共沉醉,忘富贵,只任由自己的灵魂往着最自由的地方翱翔。
哪怕时至今日,那一个追寻自由与浪漫的灵魂犹未停止,仍在人们笔下流传,或是口口相传。人们仍然看着那个灵魂在极高的上空飞翔,奔赴那个人们渴望的、极乐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