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我三十四岁,昨天端午节。
端午节老家的习俗是带荷包、系五彩线。五彩线即五种颜色的线,系在手腕,脚腕上。端午节第一场雨后解下来扔到雨水里,霉运就跟着走了。
2016年初知道妈生重病,我随即离京回深,一晃半年。距上次和爸妈一起生活这么久已十年有余。
前天晚上临睡前,体力不太好的妈妈找出去年从老家带来的荷包和五彩线,说挑个荷包吧,我拿了一个蓝色的。爸爸和姐姐一家三口的她也都备好了。又说:“明早日出前要系上五彩线”。我笑说:“你觉得我能起来吗?”第二天一早,迷迷糊糊的感觉妈妈走到我的床边,含混的问她要找什么东西吗?她拿过我的手,温柔地在我手腕上系五彩线,说:“太阳快出来了”。
记忆一下子涌上来,这个场景和幸福踏实的情感那么熟悉。
读大学前的每个端午节,妈妈都会给家人系五彩线。大多时候我不知她什么时候系的,只是一醒来,脚腕,手腕上就有了。偶尔几次,半睡半醒的知道是她在给我系就继续睡去了。这次,我仍闭着眼睛,感受久违又熟悉的妈妈的触碰,幸福和难过同时袭来,我悄悄的哭了。
妈妈是个普通的女人,勤劳持家是她这辈子做得最多也最乐意的事。她护犊子,从小到大,我与姐和他人发生矛盾,一定是别人的错。她对我们的爱,无原则。从小到大没动过我们一根指头,顶多是姐俩吵闹过头时骂两句。以往每每和朋友谈起父母,我都会说幸好我爸擅长教育,不然不知会被我妈溺爱成什么样子。她不多想,不计后果,只单纯的——爱我们、照顾我们、保护我们。
她最喜欢的是家人在一起,说说笑笑、大家各忙各或只是静静的坐着都没关系,只要在一起她就踏实。一辈子担心,尤其是对我这个到处游走不安定的小女儿。她常说:“我要有个几百万、几千万就好了,你不用上班,在家呆着就行”。她的爱是小爱,只要我在她的羽翼下,外面雨淋日晒、地震山洪都与她无干。一如我回深后,她再没看过北京的天气预报。
妈给我系了两个手腕后,五彩线刚好用完。我拿出针线盒,挑了五色的线,搓出麻花劲儿,给妈系时,她说:“我老姑娘的手真好看”。
近几年才察觉从小到大妈妈时常这样夸我,“我老姑娘最善解人意”“老姑娘可有耐心了”“老姑娘的牙长得很有福气”.... ... 或许我童年、青少年时自信和怀有希望的性格大多不是来自爸爸的教育,而是妈妈的爱,无条件的爱让她看我怎样都是好的。
无论年少时的胸有大志,还是如今的淡薄名利,在很久前就决定不要做和妈妈一样的女人,整天围着丈夫孩子转。认为人得有自己,有独立的人格和精神。可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觉得爱是人生里最美好动人的事,而爱是需要勇气和能力的。
也忽然理解老话说的“八十岁有个娘”。我曾不惑,八十岁还要有娘疼,真是长不大。可有娘的日子,虽然有唠叨、担心、打扰,日子却是暖的。
三十四岁的端午节还有妈妈给我系五彩线,我觉得很暖,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