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爸妈

我带着孩子回老家陪我妈过节,每次敲门我妈都满含笑意地出来迎接,然后半弯住腰抱起我的女儿小馒头。我家的小白狗在后边迫不及待地要冲出来,三两下蹦跃到我脚边,蹬住后腿飞扑到我半蹲的膝盖上。

它是在我家土生土长的狗。它出生那会儿我妈特别喜欢它雪白得没有一丝杂色的毛发,后来就决定把它的弟弟分出去把它留家里自己养,一养就养了将近十年。还记得当年我妈骑着电动车送我去参加高考,那天天阴阴的还下着绵绵细雨,它在车尾一路追跑,一直追到我妈把我送进校门。后来我考上了一所不错的学校,我妈把一半的功劳都给了它。

从第一次离开家去念大学,我每年回家的次数就仅限于过年过节的时候了,令我最幸福的事情莫过于每次回家妈妈都能健健康康,心情喜悦的。可每次见面都感觉到妈妈笑起来似乎多了几条皱纹,银色的发丝从几根渐渐变成了一片片星霜,如今想遮挡也难了。

我问她干嘛不去染一个头发,能好看些。
她云淡风轻的说,不要紧,又没谁看。

上了楼我把行李安顿好,妈妈早已把饭菜整齐地摆放在餐桌上。有香葱白切鸡,酸辣焖猪蹄,酸辣土豆丝,最拿手的酸笋炒猪肺,楼顶自己种的有机蔬菜,泡了多年的桑椹酒。每次我都吃得肚子鼓涨,意犹未尽,喝得眼色迷离的躺在沙发上看电视,一副大老爷们样。

她就在一旁跟小馒头边吃边乐呵呵地玩儿。

妈妈在我十二岁的时候跟我爸离的婚,之后我一直跟我妈相依为命,她鲜少提起我爸,只一心钻进她的事业里,每天裁布缝衣,进货出货,一天当两天用地挣钱供我读书。放学回家我就帮她给缝纫好的衣服钉扣子。

我自从有记忆以来,我爸妈就经常吵架,最深刻的一次是大半夜的他们在客厅里,爸爸的声音高过妈妈,妈妈没完没了地啰嗦一些令我爸生气的话,一个着了火的大箩筐夹在他们中间。我害怕急了,打电话向姑妈求救,姑妈接通电话的时候,我这边已泣不成声,停顿了一分钟姑妈柔和地说道,“是不是你爸妈又打架了。”我爸就接过电话被姑妈教诲一番之后就没啥印象了。

也记得我爸因为在铁路利用值班间隙跟同事合伙偷货车里的白糖,结果被被抓了起来,被判刑坐牢三年。

三十年前倒卖白糖是很严重的罪了。听我妈说,当时他跟同事俩是判了十三年,我爸是因为我姑妈通过很多关系才勉强给我爸减刑,我爸才能提前放出来。

我妈一直在家里等他出狱。出狱后爸爸的工作丢了,开始对社会饱含不满,经常会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人,在外面交结狐朋狗友,也经常喝酒喝得不醒人事的被别人抬回来,现在想想觉得还是以前的人够仗义,要放到现在应该会被人家丢大马路上了吧。

这就是我童年的大部分,我妈常常愤恨地把酒形容成“马尿”,说我爸每天只想着那杯“马尿”,一喝醉就惹事,不是在外面打了人就是回家找我妈吵,我妈除了忙事业还要忙着帮他处理一堆麻烦事儿。

后来他俩离婚,我妈就带着我在外面租房子住,租在同一个大院里。

我问我妈,为什么不租得远点还离原来的家那么近。

她当时是这么说的,当时大院里有很多熟人可以帮衬我们,要是租在远的地方周围邻居都不认识我们,你爸找上门来打我,说是他还是我老公,可就没人敢帮拆架了。

我的心里有一丝丝不寒而栗。在我的印象里,爸爸对我一向和颜悦色,只有一次我印象特别的深,那是一个晚上,我妈去我大姨那喝喜酒,就我跟我爸在家,他在隔壁家喝到醉得几乎不醒人事,回来看见我,冷不伶仃地就一巴掌打到我脸上,我一个激灵跑出卧室到黑漆漆的天井那儿坐了一个晚上。一直到现在我也没把这件事告诉过我妈。

离婚后我妈的生意一直风生水起地运转着,不久就买了一块地自己建了房子,就是我们到现在依旧住的房子。

客厅的吊扇在天花板上嗡嗡地转着,我在沙发上翘着一只腿,一边啃着卤鸡爪子,一边抱着半个我妈给我冰好的西瓜,用勺子一口一口舀着吃。我妈在一旁跟孩子玩橡胶皮球,孩子呵呵笑出声,玩得极为开心。

我盯着电视机好奇地问:“妈,以前你是怎么看上我爸的,你怀我那时是咋样的?”

她停下来抱着孩子坐下来叹了口气:“当时我就看中他在铁路有份稳定的工作,有单位房住。起初他对我确实很好,但一结婚就变了。当时我肚子里怀着你,他为了你奶奶不顾我怀着孕直接在火车站上当着很多人的面打我。”

“当时很多人都要我把孩子打掉劝我把婚离了,可我还是坚持生下你。怀你时我还做工,你奶奶把吃的都藏起来,我就用自己做工的钱去外面打粉吃,当时煮粉的阿姨觉得我可怜给我的粉和肉都特多。”她接着说。

听我妈说这些,我的心确实像被针扎了似的疼,是替我妈疼,原来她为了生我吃了那么多苦头。

“好在你早早离开了他,现在你有房有事业,有我,有孙女,生活富足。”我没好气地说。

她抱着我女儿爱不释手地说:“以前的苦也没白吃,我只希望你们经常多回家陪陪我这更年期的老婆子就心满意足了。”

我淡淡地问我妈,你恨我爸吗?

我妈说,不恨是不可能的,不过那都已经是陈年往事了,现在不恨了。

是啊,忘掉一个人应该不是爱也不是恨,而是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

“放心吧妈,我会让你过好日子的。”我嘴里啃着鸡骨头,信誓旦旦地答到。

我看到我妈脸上有满足的笑意,电视里传出我妈最爱听的草原歌曲,我妈哼唧地跟着唱。窗外那株十几米高的芒果树,枝叶繁茂,绿油油一片,一丝丝清新爽甜的风飘进家里。

它是在我家土生土长的狗。它出生那会儿我妈特别喜欢它雪白得没有一丝杂色的毛发,后来就决定把它的弟弟分出去把它留家里自己养,一养就养了将近十年。还记得当年我妈骑着电动车送我去参加高考,那天天阴阴的还下着绵绵细雨,它在车尾一路追跑,一直追到我妈把我送进校门。后来我考上了一所不错的学校,我妈把一半的功劳都给了它。

从第一次离开家去念大学,我每年回家的次数就仅限于过年过节的时候了,令我最幸福的事情莫过于每次回家妈妈都能健健康康,心情喜悦的。可每次见面都感觉到妈妈笑起来似乎多了几条皱纹,银色的发丝从几根渐渐变成了一片片星霜,如今想遮挡也难了。

我问她干嘛不去染一个头发,能好看些。

她云淡风轻的说,不要紧,又没谁看。

上了楼把行李安顿好,妈妈早已把饭菜整齐地摆放在餐桌上。有香葱白切鸡,酸辣焖猪蹄,酸辣土豆丝,最拿手的酸笋炒猪肺,楼顶自己种的有机蔬菜,泡了多年的桑椹酒。每次我都吃得肚子鼓涨,意犹未尽,喝得眼色迷离的躺在沙发上看电视,一副大老爷们样。

她就在一旁跟小馒头边吃边乐呵呵地玩儿。

妈妈在我十二岁的时候跟我爸离的婚,之后我一直跟我妈相依为命,她鲜少提起我爸,只一心钻进她的事业里,每天裁布缝衣,进货出货,一天当两天用地挣钱供我读书。放学回家我就帮她给缝纫好的衣服钉扣子。

我自从有记忆以来,我爸妈就经常吵架,最深刻的一次是大半夜的他们在客厅里,爸爸的声音高过妈妈,妈妈没完没了地啰嗦一些令我爸生气的话,一个着了火的大箩筐夹在他们中间。我害怕急了,打电话向姑妈求救,姑妈接通电话的时候,我这边已泣不成声,停顿了一分钟姑妈柔和地说道,“是不是你爸妈又打架了。”我爸就接过电话被姑妈教诲一番之后就没啥印象了。

也记得我爸因为在铁路利用值班间隙跟同事合伙偷货车里的白糖,结果被被抓了起来,被判刑坐牢三年。

三十年前倒卖白糖是很严重的罪了。听我妈说,当时他跟同事俩是判了十三年,我爸是因为我姑妈通过很多关系才勉强给我爸减刑,我爸才能提前放出来。

我妈一直在家里等他出狱。出狱后爸爸的工作丢了,开始对社会饱含不满,经常会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人,在外面交结狐朋狗友,也经常喝酒喝得不醒人事的被别人抬回来,现在想想觉得还是以前的人够仗义,要放到现在应该会被人家丢大马路上了吧。

这就是我童年的大部分,我妈常常愤恨地把酒形容成“马尿”,说我爸每天只想着那杯“马尿”,一喝醉就惹事,不是在外面打了人就是回家找我妈吵,我妈除了忙事业还要忙着帮他处理一堆麻烦事儿。

后来他俩离婚,我妈就带着我在外面租房子住,租在同一个大院里。

我问我妈,为什么不租得远点还离原来的家那么近。

她当时是这么说的,当时大院里有很多熟人可以帮衬我们,要是租在远的地方周围邻居都不认识我们,你爸找上门来打我,说是他还是我老公,可就没人敢帮拆架了。

我的心里有一丝丝不寒而栗。在我的印象里,爸爸对我一向和颜悦色,只有一次我印象特别的深,那是一个晚上,我妈去我大姨那喝喜酒,就我跟我爸在家,他在隔壁家喝到醉得几乎不醒人事,回来看见我,冷不伶仃地就一巴掌打到我脸上,我一个激灵跑出卧室到黑漆漆的天井那儿坐了一个晚上。一直到现在我也没把这件事告诉过我妈。

离婚后我妈的生意一直风生水起地运转着,不久就买了一块地自己建了房子,就是我们到现在依旧住的房子。

客厅的吊扇在天花板上嗡嗡地转着,我在沙发上翘着一只腿,一边啃着卤鸡爪子,一边抱着半个我妈给我冰好的西瓜,用勺子一口一口舀着吃。我妈在一旁跟孩子玩橡胶皮球,孩子呵呵笑出声,玩得极为开心。

我盯着电视机好奇地问:“妈,以前你是怎么看上我爸的,你怀我那时是咋样的?”

她停下来抱着孩子坐下来叹了口气:“当时我就看中他在铁路有份稳定的工作,有单位房住。起初他对我确实很好,但一结婚就变了。当时我肚子里怀着你,他为了你奶奶不顾我怀着孕直接在火车站上当着很多人的面打我。”

“当时很多人都要我把孩子打掉劝我把婚离了,可我还是坚持生下你。怀你时我还做工,你奶奶把吃的都藏起来,我就用自己做工的钱去外面打粉吃,当时煮粉的阿姨觉得我可怜给我的粉和肉都特别多。”她接着说。

听我妈说这些,我的心确实像被针扎了似的疼,是替我妈疼,原来她为了生我吃了那么多苦头。

“好在你早早离开了他,现在你有房有事业,有我,有孙女,生活富足。”我没好气地说。

她抱着我女儿爱不释手地说:“以前的苦也没白吃,我只希望你们经常多回家陪陪我这更年期的老婆子就心满意足了。”

我淡淡地问我妈,你恨我爸吗?

我妈说,不恨是不可能的,不过那都已经是陈年往事了,现在不恨了。

是啊,忘掉一个人应该不是爱也不是恨,而是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

“放心吧妈,我会让你过好日子的。”我嘴里啃着鸡骨头,信誓旦旦地答到。

我看到我妈脸上有满足的笑意,电视里传出我妈最爱听的草原歌曲,我妈哼唧地跟着唱。窗外那株十几米高的芒果树,枝叶繁茂,绿油油一片,一丝丝清新爽甜的风飘进家里。

岁月不饶人,时光匆匆地一晃而过,我想我一定会用尽余生去努力守护我最爱的家人,我无法去憎恨我爸,我只能把童年所经历的那份痛苦,随着时间一滴滴地流淌,把它深深埋藏在心底的最深处,偶尔在深夜里,也会拿出来慢慢品味它那挖心地疼,有时候那种疼也会令人上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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