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狼印密令
宝力刀坐在溪边,手里的药草还没捣完。幼狼耳朵动了动,抬头看他。他没说话,只是把石杵放下,起身走向那口铁桶。它还躺在昨天挖出的地方,半埋在泥里,锈迹斑斑。
他蹲下,手指顺着桶底摸。那里有一道压印,像是模具砸出来的。狼爪形状的图案,四趾分开,掌心有个小圆点。他盯着看了很久,忽然想起什么,卷起袖子,露出手腕内侧——那里有一块胎记,形状几乎一模一样。
不是像,是完全一样。
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对幼狼说:“回去。”
它没动,鼻子朝蒙古包方向嗅了会儿,才跟上来。
快到营地时,他在一块风化的石头缝里看见一点红。捻起来闻了一下,有股干涩的气味,像是烧过的香灰混着土。这种红色粉末,只有老牧民在祭山神时才会用,说是从古时候传下来的规矩。可现在没人这么做了,连巴图都没再提过。
帘子被掀开一半,挂在木钩上晃着。他伸手拨开,走进去。
毡毯全被掀开了,铺在地上的羊皮翻了过来,干粮袋散在地上,米粒撒了一圈。火塘边有脚印,湿的,已经干了大半。他蹲下看,鞋底纹路是螺旋状的,一圈圈往中心收,不像他们平时穿的牛皮靴。
他走到角落的木箱前。那是放猎枪的地方。箱子开着,里面空了。他伸手进去摸了摸底板,指尖碰到一根羽毛。拿出来一看,灰褐色,短而硬,尾端带点弯钩。这不是草原鹰的羽,也不是雄鹰的黑羽,是秃鹫的。
他把它塞进衣兜,转身走出蒙古包。
天开始阴下来,风从北面刮过来。他找来一块平石,在上面画了个图:狼头朝左,鹰翅展开,中间一道竖线分开。这是他小时候常画的东西,没人教他,就是脑子里一直有这个样子。
他又看了看那个螺旋鞋印的方向,结合风来的角度,还有昨天那些人逃跑时留下的痕迹,慢慢推着路线往西北移。那边是断崖,下面有条干河床,平时没人去。
他骑上幼狼,它走得很稳,但右前腿还有点跛。他们顺着枯河道往前,避开开阔地,贴着岩壁走。
太阳偏西的时候,到了塌陷的洼地。草长得比别处密,颜色也深。幼狼突然停住,鼻翼快速抽动,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声音。
宝力刀滑下背,蹲下去扒开草皮。底下是一块铁板,边缘有铰链,被人用土盖住了。他用力推开一条缝,铁门发出吱的一声,像是很久没动过了。
洞口不大,刚够一个人弯腰进去。他抓了把碎石扔进去,听不到回声。等了几分钟,才慢慢钻进去。
里面比想象的大。墙壁是凿出来的,地面踩上去实心的。他摸黑往前走了几步,手碰到一面墙。墙上刻满了东西。
他掏出火柴划亮。
第一眼就看到了狼群围猎的场景,十几只狼呈扇形推进,中间站着一个小孩。再往右,是鹰从高空扑下的瞬间,爪子伸得笔直。最深处那幅,是一个人跪在地上,手里捧着一块玉,血滴在上面,旁边刻着和他胎记一样的狼爪印。
他吹灭火柴,心跳有点快。
往前走了几步,脚下踢到个箱子。打开一看,是炸药,绑成一捆一捆的,上面贴着字,但他看不懂。旁边还有铁笼,栏杆很细,专关小动物的。一张桌子靠墙放着,上面摊开一张地图,用石头压着边角。
他凑近看。
地图画的是整片草原,几个红圈标在不同位置。一个是狼穴旧址,一个是水源地,还有一个,就在他们牧场边上。每个圈旁边都写着日期,最近的一个是五天后。
桌角有个小盒子,铜的,盖子松了。他打开,里面放着一枚牌子,巴掌大,沉甸甸的。正面刻着狼头,眼睛位置镶了黑石,反面是一行小字,也不认识。但图案他能认出来——和毒药桶上的印记一模一样。
他把它塞进怀里。
正要转身,脚下踩到个软东西。低头一看,是个布包,破了个口,露出半截电线。他捡起来看,另一头连着个黑色方块,有按钮,还有根天线。
这东西没见过。
他把它放回原处,退到洞口。
外面天已经暗了。他推开铁门,把草重新盖好,又踩实了几脚。幼狼站在旁边,一直盯着西北方向。
回程路上他没说话。它走得慢,他也由着它。经过那口铁桶时,他停下来,把它拖到岩缝里,用石头压住。
到家时,巴图还在睡。他轻轻掀开被子一角,检查他肩膀的伤。纱布有点发黄,但没渗血。他把新采的草药嚼碎,敷上去,再换块布包好。
巴图眉头皱了一下,手慢慢抬起来,摸向床边空着的位置——那是放枪的地方。摸了个空,他的手指蜷了蜷,又落下去。
宝力刀坐在火塘边,把铜牌拿出来,放在膝盖上。
火光映着它,狼眼的黑石一闪一闪。
幼狼趴在他脚边,耳朵一直竖着。半夜,它突然抬起头,喉咙里滚出一声低呜。
他也听见了。
远处传来几声短促的狼嚎,不是他们这边的狼群。音调很怪,像是模仿的,但又带着命令的意思。
他站起来,走到门口掀开帘子。
风停了。草原一片死寂。
铜牌还在手里攥着,边缘硌得掌心发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