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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喂，你敢偷跑出来，胆子够大的！以前上学的时候是不是经常逃课啊？
她：我让你带我跑出来你就带，你胆子也够大的！以前上学的时候是不是也经常带着女孩逃课？
他：你——（一时语塞），尖牙利嘴的家伙！
她：喂，咱们已经到了洛阳，要不给家里打个电话报平安吧？
他：跑都跑了，还担心他们干什么？反正死活这也是最后一回了。有我在，不用怕。
她：你说得对！不管它了！看（指向远处亮起霓虹灯的长街和明堂）——这——真——美！
他：是很美，不过真正的明堂应该没这么漂亮，但肯定要比这宏伟、庄严。
她：你怎么知道？！
他：书上说的啊！明堂是武则天接受朝贺的地方，说是万国来朝也不过分，这样的地方应该不会只能“富丽堂皇”或者“漂亮”来形容吧！
她：（点头）有道理。听说明堂后来被武则天的面首薛怀义烧掉天堂的时候连带着一起烧毁了，真是可惜！一个失宠的小白脸，竟然敢一把火烧了当朝两大建筑，男人的嫉妒之心真可怕。
他：哪有你们女人可怕，有部小说里有位王爷可是差一点就死在一个寡妇的口下！
她：你说的是《天龙八部》里的段正淳和马夫人吧？
他：你也知道《天龙八部》？
她：知道，我男……前男友最喜欢的一部武侠剧。（语调转低，表情开始凝重）
他：丧成这样，被人给甩了？
她：是老娘甩的他好不好！！
他：那你有什么好丧的，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看人胡斐，袁紫衣出家了，后来不是照样有个苗若兰！
她：别跟我提那个渣男，整个金庸小说里我最讨厌的就是他了！
他：为什么？
她：还问为什么？！当然是因为程灵素啊！她是我的意难平！
他：我没明白，胡斐不是一直表明了态度不喜欢她吗？程灵素也一直都知道胡斐喜欢的是袁紫衣啊！人家既没有搞暧昧，更没有脚踩两只船，怎么就渣男了？
她：可是……可是程灵素为了他把命都搭进去了！
他：把命搭进去了就应该喜欢她？！这是什么逻辑？爱情这东西不得做买卖似的，讲究个你情我愿啊！
她：可是我们女的就是佟湘玉说的那种，如果一个人让你感激你会愿意把命交给他，如果一个人让你感动你会愿意把自己给他的人！！如果你不喜欢人家，当初就不要去撩拨人家让人家感动啊！
他：……（摇头，扁嘴。腹诽女人真是不可理喻）……
她：渣男！统统都是渣男！还有杨过，还有张无忌，还有段正淳，还有……
他：行了行了，差不多就行了啊，金老爷子就那么几部作品，里面的主角差不多都被你骂光了！那你说，什么样的男的才入得了你的法眼？
她：《知否》里的顾廷烨。又专一，又不恋爱脑，能文能武，事业有成，有勇有谋……
他：停！停！停！顾廷烨是不错，不过你要知道现实中，几乎没几个男的能像他那样。要么就是像他一样专一但事业一般，如果是事业有成的，还长得帅的，那八成也是个花心大萝卜。总之十全十美的男人只能出现在电视剧里，而且是你们女人编的电视剧里。换句话说，这种偶像剧里完美的男主就是你们女人意淫出来自己骗自己的！
她：如果不是你们男人在现实中不够完美、不够吸引女性，我们女的用得着在电视剧里意淫吗？所以说你们男人最讨厌了！！！
他：你们女人才最矫情呢！！！
她：你讨厌！
他：你矫情！
她：你讨厌、你讨厌！！
他：你矫情、你矫情！！
她：你讨厌、你讨厌、你最、最、最讨厌！！！
他：咱能别玩梗了吗？一会儿琼瑶阿姨该不乐意了！
她：（噗呲）你还说你不讨厌——（呼——忽然刮起了大风）咳——咳——咳——
他：你没事吧？（帮她在背后拍了拍，看她缓过来后）有我在，不用怕。（翻她的包找药）
她：不用找了，我没带。
他：（帮她拢了拢外套和围巾）看来你真是不怕死啊！不怕回去的时候护士给你多扎几针啊？
她：怕！怎么——咳、咳——怎么不怕，可是怕有用吗？浪费生命而已，还不如抓紧时间做自己想做的事。你呢？你怕死过吗？
死是什么？在她没有莫名其妙地止不住地流鼻血之前，她从来没有想过死亡就已经如影随形了。多吹一分钟的风会感冒，不管是哪里风，往哪个方向的风，甚至不管是冷风还是暖风，感冒会让病情恶化，所以她常年把自己裹严实得像个行走的粽子。她还爱美，是问哪个女孩不爱美呢？但是化妆，再卸妆不但费事，更费钱。她的钱只能用在那些昂贵的靶向药上……即使她已经这么小心翼翼了，但死神还是准时跟她打了招呼。她很怕，怕自己死的时候变得非常丑，丑到没有人愿意认领她的尸体，任由它躺在冰冷的太平间里，若干年后，直接拉去火化；她还怕她才死没多久，前男友就已经有了新欢，她知道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但是她还是会忍不住去想；她怕小区里她常喂的那几只小野猫不记得她了，那可是她喂了好久好久的，她还和男朋友商量过，要把它们都领养了……可是这一切都因为死亡的到来被硬生生地画上了最后的休止符。
他：我？当然怕过，最怕的时候是我在骨髓库排了快一年还没有消息的时候。那会儿我爸妈都快崩溃了……
她：那你比我强，你至少还能去排队等待配型，我家里人一听做手术和后期康复治疗需要的费用，每个人都劝我放弃……我男朋友知道我得了这个病以后，也跑了……我们在一起四年……（把头埋在臂弯里）
他：你比我强，至少你还有男朋友，我连女孩子的手都没有拉过……
她：（突然抬起头）这么说——你还是个处男啰？（音调上扬）
他：你——我好心好意开导你，你竟然——（差愤得说不出话来）
她：还不好意思！哈——哈——哈——！
（啪——啪——啪，突然所有建筑的照明及装饰灯一下子全灭了）
她：咦？灭灯了！真讨厌！
他：……
保安：（打着手电过来巡逻）谁？谁在说话？
他：糟糕！是保安！快跟我来！
她：……
他拉着她躲到了暗黑逼仄的拐角处。手电扫了几下发现没人之后又走了。
两人都瞪大了眼睛，呼吸急促地看着对方，不一会儿，呼出的热气在狭小的空间里蔓延开来，气氛瞬间有些暧昧。两个年轻人都没有发现他的手还拉着她的。
保安终于走了，两个人忽然同时转过头冲着对方。十数秒之后……
他：你……你别再这么……看着我了，我……我有点热，一会儿真来电了我可不负责啊！
她：（被吓得抽回了手，但是3秒钟之后又兴起了调戏他的念头：她用食指勾起了他的下巴，用另一只手握住他的手，魅惑地说道）哟，弟弟来真的啊！要不——让姐姐教教你什么叫来电！天黑——请闭眼。（握住他手的手正慢慢往上抬）
他乖乖地闭上眼睛。（呼吸紧促，喉头滚动，手心出汗）
（她食指指腹轻轻滑过他的脸颊，然后停留在下巴尖，最后再慢慢抬起，让他以为她要吻他，而她真实的意图则是打算吻在他的手背上）
他：等一下！我……我们现在就接吻——是不是太快了！
她：你真龌龊！！（他睁眼了，看到她眼里有诡计得逞后的促狭。）我只是想吻一下你的手背！我还以为你是绅士，绅——士！understand！？
他：（郁闷5秒后）我来不了绅士，要是霸总我还能演演！
她：真的假的！？
他：不信？（清清嗓子）这片鱼塘——已经被我——承——包——了！！（扭头看她）怎么样？有那味没？
她：哈！哈！哈！有！有！有！真霸气！不过话说回来，我真的很好奇，你真的还是处男吗？
他：你——（气得壁咚她）
她：你不会真是——
他扣住她的双肩想吻她，想把她的话全堵在她嘴里。
她：唔（捂住嘴）——你要干嘛？（看他没动然后使劲挣脱）
他：是你先惹我的。（看她确实有点被吓着了）现在咱俩扯平了！
她：谁——谁跟你扯平了！你——你——，好狗不尿烂木头，有种的报上名来！
他：（用《小龙人》主题曲的曲调）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嘿嘿嘿！想知道的话，抓到我再说！
（两人追跑着出了角落）
她：咳——咳——咳！
他：（回过身又小跑几步）好了好了，我不逗你了，你可别有事啊！
（两人相互搀扶着坐下）
她：我本来想在死之前想看一次真正的日出的。
他：那应该首选泰山。
她：泰山……太高，也太远了。
他：那你也可以选一座附近的山看日出，哪怕没那么高，而不是选（指了指脚下的明堂）一栋楼。
她：其实在哪都无所谓了，只要在高处。
他：也是，过了十层，从哪一层跳下去都一样。
她：你真贫！对了，你看过《天使之城》吗？
他：看过，不就那谁演的是个天使，后来喜欢上一个女医生，为了她从高处往下跳、从天使变成人那个吗？
她：嗯。那个天使也是我最喜欢的男主角之一。说真的，谢谢你陪我来洛阳，完成了我的半个心愿。今天就算从这跳下去，我死也瞑目了！
他：（眼睛瞪大，先指指她，然后一手四指紧握，大拇指往自己身后一指）you 敢 jump，I 就 go！
她：哈哈哈！！（前仰后合）
他：（看她大笑，放下心来）是不是发现我的优点，舍不得跳了？
她：……（她笑着摇头，又笑着点头）
他：说真的，那啥……咱们俩要不抱紧点，这样明天早上有人发现我们的时候，才知道咱俩是一对。
她：你这是赖上我了？刚亲完现在又要抱！
他：不行吗？人生难得几回赖啊！
她：看在你带我出来的份上（张开双臂）。
他：（也张开双臂，两人相拥）有我在，不用怕。
她：你知道我为什么来洛阳吗？
他：你说过你喜欢唐朝。
她：嗯。那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唐朝吗？
她说话的时候下巴一顿一顿的，硌得他麻痒的感觉一下从肩头长到了心里。
他：你喜欢唐诗？
她摇头。
他：不会是因为武则天吧。
她：不是。告诉你吧，因为我胖。
他：那是，抱起来是挺舒服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知道在他说这话的时候她是笑的。又一阵风吹来，他发现她因为冷打了个冷战，他又把她抱紧了些。
他：洛阳和你想象中的一样吗？
她：一样，不，应该说她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美。还有半个。
他：什么？
她：半个心愿。（长出一口气）我不想再躺在冷冰冰的病床上等死，他说过要带我来洛阳看牡丹的，可惜我等不到了。（良久）……你有喜欢的人吗？
他：原来没有，现在有了。
——完——
